金融大戏何时落幕？

亚历克斯·贝伦森(Alex Berenson)文

今年，许多聪明人一直试图宣告华尔街的危机已经终结。

到目前为止，他们都错了。

自从2007年8月，这场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市场——以及金融业——经历了一系列打击，一次比一次严重。上周，美国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苦苦挣扎，试图避免重蹈贝尔斯登公司（Bear Stearns）倒塌之覆辙，美国最大的储蓄贷款银行华盛顿互惠银行(Washington Mutual)的股票也一度跌破2美元。这场危机又抵达新的高度。

现在，甚至华尔街那些向来乐天的业内人士也丧失了信心，不再做金融业何时稳定的精确预测。最近，一位顶级投行的高级经理（为了能够畅所欲言，他不愿透露姓名）评论道，这场危机正进入“第19回合”，终点依然遥不可及。

到现在为止，银行与证券业的剧烈震荡对经济的其余部门造成了损害，但是并没有使其脱轨。美联储和财政部上周表示，它们不会用纳税人的资金紧急援助雷曼兄弟。经济学家普遍预测，美国经济在未来几个月中将会缓慢增长，但是严重衰退的现象不会出现，特别是如果油价进一步下跌(这将减轻消费者的压力)，出口依然保持强劲势头的话。

但是，随着华尔街危机迈入第二个年头，它对整体经济造成的风险也在逐步增加。虽然在今年上半年，经济还在增长，但是企业持续裁员，消费者也在削减开支。8月份的失业率高达6.1%，而在不到一年前，失业率仅为4.7%。

在华尔街最严重的动荡终止之前，经济将持续低迷。加州州立大学专门研究金融市场的经济学家孙文松（Sung Won Sohn）这样认为。

“我认为，在金融市场稳定之前，也除非如此，房市以及经济不可能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复苏，”孙博士说。他预期，经济趋于零增长的局面将延续至2009年中期，到了那时，经济增长才会加速。

美国花旗集团(Citigroup)的经济学家史蒂文·维廷(Steven Wieting)说：“我们认为美国经济目前正在衰退。”

不幸的是，维廷以及许多经济学家都表示，可供美联储与政府纾缓金融企业和经济压力的好措施所剩不多。美联储已经将短期利率削减至2个百分点（低于通胀率），今年政府提供给消费者和企业的税收减退资金已经达到1500亿美元。

美联储也已经采取了几项措施激励金融业，比如让更多的银行获取低息、短期贷款。然而，华尔街依然在艰难地应对这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投机性泡沫造成的负面后果。

再就业服务公司Challenger, Gray & Christmas公布的资料显示，今年以来，金融服务公司已经削减了10万个工作岗位，今年秋天的裁员现象可能会更加严重。

然而，经济全景或许并非全然暗淡。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当这场金融动荡尘埃落定之际，华尔街那些金融机构的规模会更小，也会更加注意规避风险。这种变化最终可能把经济置于更稳固的基础之上。

今年的这场危机似乎标志着金融市场延续了几乎20年的泡沫终于落下帷幕。这场投机风潮始于上世纪90年代的科技股票，在这十年间，又先后转向房地产、大宗商品以及私募股本收购领域。就这样，纽约经济获得强劲增长，而全国性的收入不平等现象却进一步加剧。

这十年，股市虽然没有上世纪90年代末期那般疯狂，但是猖獗的投机浪潮依然席卷了许多其它类别的金融市场。“在过去几年，较之以前，金融活动已变得不再与实体经济发展那么相关了，”维廷说。

如今，大量产生于经济繁荣时期的投机性房地产贷款已不见踪影，华尔街正在苦苦挣扎。由于银行用来消化损失的资本有限，投资者担心这些损失会将它们彻底击垮。

为了在彼此间交换贷款和风险，银行、对冲基金以及保险公司创造了许多金融工具，正是这些金融工具使问题变得更加严重。理论上，这些金融产品可以帮助投资人和公司分散风险，但是要给这些产品估值几乎是不可能的。

“投资者并不知道这些资产价值几何，”Yardeni Research的总裁埃德-亚德尼(Ed Yardeni)说。“整个过程毫无透明性可言。一切取决于管理层，他们自己决定这些资产的具体价值，随后告诉会计师。”

比如，雷曼兄弟上周表示，该公司拥有价值200亿美元的有形资本(Tangible Equity)——理论上，如果雷曼兄弟不得不被清算时，这些资本可供股东们使用。但是，正是这些股东认为，截止周五，雷曼兄弟的价值仅为20亿美元。这显示出，他们对于雷曼兄弟计算资产价值的方式并没有信心。

如今，投资者要求类似雷曼兄弟和华盛顿互惠银行这些机构募集资本，或者通过出售资产的方式募集资金，以此证明他们有清偿债务的能力。但是，当银行处于重压之下，它们不可能轻易地为其资产找到新的投资者或购买者。这就好比一个家庭被告知马上出售住房筹集资金，要不然就会丧失住房。这些资产的出售价格势必要远低于在更为有序的情况下的出售所得。

因此，一个接一个，那些承受最多风险的银行破产的可能性是真实存在的。而像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高盛（Goldman Sachs）以及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这些资产负债表更加健康的公司遭受的损失就小得多。

这个教训华尔街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而且在未来几年是不可能忘记的。加州州立大学的经济学家孙博士说。

“危机对于信贷市场的抑制作用将持续相当一段时间，”抵押贷款业在经历了最恶劣的动荡之后，至少在今后10年内，它们的贷款准则也许会更加严苛。结局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孙博士说。

导致大宗商品价格剧烈波动，驱使在加利福尼亚和佛罗里达这些地方建造空无一人的住宅小区的投机行为或许会变得不那么显著。但是，有购房意向的人们可能仍然难以获得抵押贷款，即使他们的信用记录无可指摘。需要贷款扩张，或者仅仅是为了在艰难的经济环境下生存下去的公司也很难得到资金支持。

“我们太过鲁莽了，”孙博士说。“造成的结果就是，金融市场正在对我们的行为加以约束，这的确很痛苦。但是,这就是金融体系的游戏规则。”

华盛顿经济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的高级经济学家杰瑞德·伯恩斯坦(Jared Bernstein)认为，最好的情形是，金融市场加大的风险规避倾向会最终促使美国不要如此地依靠泡沫和投机性借贷来驱动经济增长。

相反，政府也许会实施旨在驱动中低收入美国人薪资增长的经济政策，使他们有能力购买房屋和轿车，而无需承担毁灭性债务。

“我们必须找到一条新的途径——这也许是一种古老的方式——刺激足够的需求，使经济无需经受过度投机造成的恶果，让它做它应该做的事情，”伯恩斯坦说。“我们需要的是一种由更广泛的共同繁荣带动的复苏，这种复苏意味着在经济体内，消费水平相对均衡，这样的增长方式才更有持续性。”

伯恩斯坦说，即便如此，他并不是在为华尔街当前奋力的抗争之举喝彩。“金融机构是信贷体系的核心所在，信贷是我们经济的生命线，”他说。“毫无疑问，如果这种局面继续下去，经济增长速度将显著减缓，这是我们不等不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