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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场院

(2018-08-03 08: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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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回忆

麦收

放鹅

拓积

分类: 素心棉麻

                 消逝的场院

消逝的场院

                   麦收

消逝的场院

  小时候,场院是麦收的主阵地。常年劳碌的农人,会在麦收之前,将自家或大或小的场院,收拾一新。

 时令是五月。早晨的太阳,才刚刚爬上窗棂。饭桌旁的父亲,已经喝光了一碗玉米馇子粥。碗是大碗,粗瓷。碗口肆意地张开,口的内沿儿,镶着两道细细的蓝边儿。父亲用手托住粥碗,嘴唇含住碗沿儿。只听“呲啦”一声,父亲将粥喝得很响。一旁的爷爷将阴沉的脸色递了过来,他又在挑剔父亲的吃相。但父亲顾不得这些,他得赶紧吃完,好去拾掇场院。

 场院就在我家的西边。出了门口,右拐便是。父亲放下粥碗,拉起碌碡就去了场院。

 父亲昨天就已经把场院重新翻土,然后洒上水和麦糠,再将场院重新压实。父亲拖着碌碡,绕着不大不小的场院,一圈一圈地转着圆圈。父亲的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汗珠。

“为什么不让家里的老牛拖着碌碡压场?那样多省劲。”每当我提出这样的想法,母亲总是说:“让老牛拉?那还不把场院踩坏了……”  

 是啊,五月的场院,哪一个农人不是小心翼翼地护着?不用说会踏上沉重蹄印的老牛,就连我想要上前帮忙,父亲都是拒绝的。他说:“力气太小,也不会使劲儿,压出来的场,不匀和。”

 父亲压出来的场,就很匀和。村子里所有刚压出的场,都很匀和。东邻,西邻,南邻,一家家崭新的场院,彼此割据,又相互关联。彼此关联的小场院组成了村子里的大场院。大场院里的小场院也看不出有什么界限,但麦子收下来的时候,它们会各有其主,堆到属于自己的场院里去。麦子的主人,就在场院里将麦子梳理、剁穗。剁下来的麦秸捆成了捆儿,剁下来的麦穗堆成了堆儿。大家扛起木锨、扫帚和铁叉,一家一家地跟着机器打场。东家打完打西家,西家打完打东家。此时的大场院,又消失了彼此的界限。打场的机器连着响了几个晚上,忙碌的农人,也几乎转遍了整个场院。

 新打下的麦子,都晾在场院里。智慧的农人,将它们摊成田垄的模样。凸起的垄是麦子,凹下去的沟是裸露的地面。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学着大人的样子,去场院上翻麦子。他们总是打着赤脚,从凸起的麦垄上,慢慢地趟过去。

 我也脱掉脚上的鞋子,走进晒着的麦子里去。太阳是暖的,尚未晒干的麦子却有些凉。它们滑滑地淌过脚面,那感觉爽爽的有些酥麻。随着我脚步的前行,旧的凸起的麦垄变成了新的裸露的地面,原来的地面则凸起成了新的麦垄。一沟一沟的麦垄围成一圈一圈的椭圆,它们懒懒地躺在场院里,沐着初夏的太阳。

 我翻着麦垄的时候,抬头看见村里同龄的女孩燕燕,她也在自家的场院里翻麦。我们的花布单鞋,都放在麦垄的一头。她抬头看着我笑,我也看着她笑。我们的心就像场院上晒着的麦子,一样的舒坦坦,暖洋洋。

                 放鹅

消逝的场院
  

 麦收结束。晒好的麦子已经归仓。

 几场雨过后,静悄悄的场院里,忽然有了浅浅的绿意。那是遗落在场院里的麦粒,发出了新芽儿。它们东边一簇,西边一簇。场院中心一簇,场院边上还一簇。

 这些嫩芽,还不等长成麦子,就成了鹅们的美餐。

 是初夏的黄昏。我刚从村小散了学。书包还没放好,母亲便说:“快去场院里放鹅。”

 鹅是母亲赊的。那时候一逢开春,村子里总会响起“赊小鸡”的吆喝声。吆喝的曲调很特别,总是一高一低,抑扬顿挫。“赊小鸡喽——赊小鸡喽!——”这长长的两声吆喝,必定要连在一起。第一声是上声,第二声是阳平。都拖着长长的调子。他们赊小鸡,也赊小鹅。都是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带一个圆形的席篾做成的大笸箩,上面蒙着厚厚的深颜色的布。凑近了听,会有“唧唧唧唧”的声音传出来。掀开蒙着的布,再掀开同样是席篾做成的笸箩盖儿,就看见那些毛绒绒的小鸡小鹅们,一个个瞪着乌溜溜的小眼儿,挤在里面伸头露头儿

 

 母亲年年都要赊小鸡。也赊小鹅。母亲将它们养在镂空着“8”字图案的铁笼里,用碎米和剁碎了的野菜,精心地喂养。

 小鸡长大了,母亲将它们撒在院子里自由觅食。而长大了的小鹅,却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功课。我要将它们赶到场院里,吃那些刚刚长出的麦芽。

 散学了。回家了。我放下书包,将大门打开。我一边将鹅赶出栅栏,一边从院子的柴堆里,拣了一根细细的竹条。这是我驱赶鹅群的工具。

许是母亲不善饲养,又许是幼小的生命太过脆弱,当初那一大群赊来的小鹅,早就夭折了好几只。现在剩下的,只是一支小小的队伍。它们“嘎嘎”地叫着,昂首挺胸,在我竹条的笼络和指挥之下,出门右拐,径直向场院奔去。

一簇簇的麦苗就在眼前了,鹅们很兴奋。它们加快了步伐。“嘎嘎”的叫声也更加急迫,它们伸长了脖子,笨拙的身子摇摇摆摆。

麦芽很短。鹅们将扁扁的长嘴,贴紧了地面。“咄咄咄咄”的声音,在场院里响起来。

许是饿了,许是在家里关得太久,鹅们吃得非常投入。一旁静观的我,也看得非常专心。它们没有牙齿,可是却能吃得那么迅速。它们食完一处,又转移到另一处。场院虽然各有其主,但自由生发出的麦芽儿,却可以资源共享。那时候的村庄很小很小,但村庄里的人心,却好大好大。

我跟着鹅群走。我紧紧地盯住它们的嗉子。母亲说,嗉子鼓起来,鹅们就吃饱了。我希望鹅们快点吃饱,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完成任务,然后尽情玩耍。

但是鹅们的嗉子,怎么还是瘪瘪的?它们好像没什么变化。我有些着急。我赶着鹅们转战于一簇一簇的麦苗,希望它们能快点吃饱。

真是欲速则不达。急性子的我,好像每次都是将半饥不饱的鹅们赶回了家门。母亲瞥一眼鹅的嗉子,并没有作声。我也没有作声,却感到非常惭愧。我不知道母亲有何等神力,反正如果是她偶尔的出去放一次鹅,那鹅们的嗉子,一定会被撑得鼓鼓囊囊,歪在脖子一旁。大人之于劳动,好像都是天才。

                 拓积

             消逝的场院


场院里的麦芽已经长出了几茬。我的鹅们也已经长大。几只母鹅开始下蛋,几只公鹅则被母亲送到了集市,变成了我和弟弟的学费。

初秋了。场院又静下来。父亲要在冬天来临之前,支一盘新的土炕。

找了个晴朗的日子,父亲推土和泥,在场院上拓积。

关于“拓积”二字,我查了字典,还上了百度,又回想当初父亲的那一道道工序,这样的写法,应该能接近它的本义。

天已经开始变冷。准备大干一场的父亲,只穿了一件蓝色的秋衣。他吐一口唾沫,搓了搓手,嘴里哈出热气。

父亲用小推车从场院边上推来了泥土。于庄稼人而言,土,是最亲密的物事。房子,仓囤,灶台,哪一个不是用土垒起来的。还有那热乎乎的炕头,也是用土“拓”成的积,盘出来的。

父亲推了几小车的土,将它们倒在场院里,堆成山形。顶却是平的,父亲在上面,挖一个窝。然后用压井里压上来的凉水,一桶一桶倒进窝里去。水渗进去了,再倒。渗进去了,再倒。父亲握一把铁锹,紧瞅着泥与水混合的稠稀。他要把握住火候,适时地上前搅拌。搅拌的时候,还要在泥里撒进麦糠。

  麦糠是打场时从麦粒上脱下来的。麦粒们归了仓。麦子的茎秆或者上屋顶遮雨挡风,或者编成垫子隔离潮湿的地气。打下来的麦糠,则被用来和泥。

父亲的泥和好了。他蹲在场院的一边抽烟,算是片刻小憩。烟是丰收牌的,橙黄色的烟盒。不是过滤嘴。

父亲抽烟,也喝茶。圆形的搪瓷茶盘上放了茶壶茶碗。茶壶是大肚子的,壶盖和壶把之间,拴一根细细的绳儿。茶碗的碗沿已经有了缺口,碗把儿也已经打碎。但这丝毫不影响父亲的茶瘾,他泡了一壶珠兰,细斟慢饮。茶叶很碎,都是末儿。茶汤很浓,是酽酽的黄色。

最后一碗喝剩的茶汤被父亲泼在地上。他站起身来,将扔掉的烟蒂用脚碾灭。场院里到处都是柴堆,烟火的问题不可小视。

今天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开始了。

父亲摆好了拓积用的模子。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框。他将模子放在地上,然后用铁锹铲了和好的泥,放到模子里去。等放到差不多和模子齐平的时候,父亲就放下铁锹,开始用手和抹子。他用手和抹子将泥压实,再用手和抹子,将泥抹平。若是泥放多了,就用抹子铲些出去。若是泥放少了,就用抹子铲些进来。当泥在模子里不多不少又抹得异常平整光滑,父亲便用两手将模子端起,一个土坯便脱模而出。这个土坯,就叫做“积”。等它在场院里晒干了,结实了,就可以随意地搬动和使用。它可以盘成土炕,也可以将透风的后窗户,封得严严实实。

父亲“拓”完一个,再“拓”一个。他人在倒退,面前的“积”却在增多。父亲将它们摆得整整齐齐,横看成行,竖看成列。是一个相当完美的方阵。

父亲也很满意。他用脱了线的秋衣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好好看着点,别让东西踩上去。”

“拓”出的“积”还比较脆弱,容不得太多触碰,一旦触碰,就会变形。在古朴的乡村,除了偶有好奇的小鸡小鹅会上去刨几爪子,没有人会故意地去损坏这些“积”。

老天对父亲的辛劳也格外眷顾,“积”在场院里晒着的时候,阳光一直很好。它们很快就晒干成型,被父亲一个一个地搬着,摞进家中的棚屋。

 

场院又静下来了。它裸露在冬天的风里。奶奶总是说:“风再大,也刮不走场院。”奶奶这样说,村里的老一辈,也都这样说。他们以为固若金汤的场院,却早在若干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

需要晾晒的麦子们,连夜占住了公路和大街,它们和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辆,抢占着黄金的位置。一个个提醒不准在公路上打场晒粮的牌子形同虚设,没有一个人,将它们放在心上。

“赊小鸡”的叫卖也早就淹没在街巷,而遗落在柏油沥青上的麦粒,永远也发不出新芽。那些总是吃不饱的鹅们“嘎嘎”地叫着,在早就消失的场院里,收紧了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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