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意味着担当与坚守
北京四中校长刘长铭
（2011年12月） 

同学们：

    你们好！

    首先，祝贺你们长大成人。

    我记得这样一个故事。几年前，一位四中的学生在自己18岁生日那天去献了200毫升血。他说，这是他成年后作为公民能够为国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几年来，这个故事一直感动着我。今天，你们所做的事情也同样令我们感动。你们为师弟师妹捐献出你们认为最有价值的书，而且每一本书中都有你们的赠语。几天来，我每次经过连廊时都仔细地浏览这些书的封页，我想从中知道你们读了哪些书？你们喜欢读些什么样的书？你们认为什么书是好书？我以此来洞察你们的思想和价值观，了解你们成长和成熟的历程。

    昨天，我走过连廊时，翻阅了北岛的《青灯》。我读到扉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愿你在夜晚孤独而彷徨的时刻，心中能亮起一盏青灯，澄明笃定而美好。落款是李曼祎。我翻这本书：一是因为北岛是你们的学长，他与你们有着相同的文化血脉；二是因为北岛是诗人，而40年前我像你们这么大时很喜欢诗歌。诗歌是人类语言的结晶，是构筑我们精神大厦不可缺少的装饰。而今天，我们生活中的诗歌太少了！你们的青春岁月应当有诗歌的陪伴。

    我还看到墙架上有一套《基督山伯爵》。这使我想起也是在那个年代，曾有人用一辆自行车去换这套书。那时一辆自行车的价格大约是一个工人4个月的工资。我常想，在那个文化被严重摧残的年代，居然还有人为书付出如此高的代价。而今天，到了书随手可得的年代，我们却不一定比前人更爱阅读，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这也许是一个普遍的规律：越容易得到，就越不懂得珍惜。所以，我时常回味《基督山伯爵》中的一段话，那是伯爵在从死亡中拯救了他恩人的儿子的爱人之后写下的一段话：“世界上其实没有快乐或痛苦，只有一种状况与另一种状况的比较……，只有曾身受过最深切的悲哀的人，才能体会到最大的快乐……我们必须经历死的痛苦，才能体会到生的快乐”。所以，同学们，如果你们希望将来获得幸福的话，那现在就一定要付出，一定要经历苦的磨难与考验。

    其实今天你们所承受的苦，与父辈相比完全不算什么。你们今天能够得到的东西太多了，能够选择的机会也太多了。这是社会的进步。但另一方面，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人就越容易迷失自我，越容易失去本真，越容易忘记用智慧的一砖一瓦去构筑自己的精神世界。我们期望你们能够成为杰出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杰出的人的话，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要博览群书，因为书籍是传承人类文明与精神的最重要的方式。你们要从书籍中吸取人类的智慧，打造自己独立、坚强而富有个性的人格。只有这样，你们“成长为人”才具有真正的意义。

    我今天之所以讲这些，是因为从此刻起，你们的肩上要担当起一些东西。你们应当主动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们愚笨、无能，而是他们曾经帮助过我们，甚至是因为帮助过我们才使得他们落入今天的窘境，成为有可能被社会忽视甚至遗弃的人群。请你们不要忘记他们，并把改变他们的命运当成你今生的使命。当然，成人首先意味着生命与种族的延续。成人不仅说明你们成为了社会的主体，同时也成为了家庭的支撑。照顾弱小的或衰老的生命是你们必须担当的责任。你们将来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你们今天做儿子、做女儿，将来都要做丈夫、做妻子、做父亲、做母亲。因此，你们都要认真地思考你们应当为子孙后代留些什么。从这个意义上讲，成人是一种超越生命时间尺度的责任的担当。

    今天，充斥我们视听最多的一个词汇就是创新。我们当然需要和渴望创新，用创造来推动世界的进步。我们相信，你们之中必有一些人将来能为这个世界创造出一些新的、更加美好的东西来。但是，当我们大谈创造和创新的时候，是否也应当思考，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应当保存和坚守一些东西。我发现，一些具有创造活力的国家，往往也是保持了自己良好传统的国家。所以，同学们，你们既要担当起为未来做创造的责任，也要担当起“为往圣继绝学”的责任，尤其当你处在一个缺少精神追求和迷失自我的环境或年代里的时候，创新和坚守是同样重要而优秀的品质。

    最后，祝愿同学们健康成长，生活幸福！

    谢谢！

附录：

北京四中校长刘长铭：成年究竟意味着什么
（本文是在2008年12月高三学生成人仪式上的讲话） 

      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每年都要举行一个隆重而庄严的仪式。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中的任何一个人，在生命的历程中都要经历一个隆重而庄严的仪式。这个仪式之所以隆重而庄严，是因为它关乎一个民族或国家的存亡，关乎一个种族生命的延续，关乎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承。为了种族生命的延续和民族文化的传承，任何一个民族都必须将生存的责任、发展的责任、繁荣的责任、强盛的责任，交付给这个种族和国家中的最富生命活力的群体。这个群体，就是一个国家中的最年轻的公民。今天，同学们就是中华民族最富生命活力的群体。所以，在今天的仪式上，请允许我代表你们的父母、师长以及所有的长辈们称呼你们，最年轻的共和国公民们！

　　今天是你们生命进程中的里程碑。人类的成人仪式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我国历史上有“冠笄之礼”，即男子加冠，女子盘髻。它标志着一个人达到成熟，成为一个群体中具有独立行为与生存能力的个体。人类学的研究表明，这种成人仪式很可能可以追溯到数万年以前，动物行为学的研究甚至认为高级动物在脱离其幼年生活群体时都存在着类似的行为。独立生存就意味着人应当具有勇敢、智能、体魄以及必要的生存能力，正是出于独立生存的需要，许多民族的成人仪式中至今还保留着对年轻的成人的勇敢精神和生活能力的考验：从数米高的绝壁上跳下、背负重物横渡海峡、传统体力劳作的竞技比赛、甚至只身徒手与猛兽搏斗等。这使得人类产生了对精神与力量的崇尚。今天，在同学们刚刚成为共和国年轻公民的时候，也面临着一场考验，它不是跳崖，不是负重，也不是体力劳作，更不是与猛兽搏斗，它是一场需要你们凭借精神、品德、顽强、自信、勇气、体魄以及掌握的知识与能力去应对的综合性考验，这就是高考。高考对你们来说是重要的，它对你们未来进入哪个工作领域或哪个社会层面具有重要的影响，但是你们也不要将它看作是决定你一生命运的唯一因素。在开始独立生活和工作以后，你们会遇到许多这样的考验。你们既要准确地把握机会，又要以坦然的心态应对一切。每次考验都会丰富你们的阅历，增加你们的经验，使你们更加成熟，这是你们人生的宝贵财富。一个成熟的人会永远保持积极、乐观、进取的精神。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能够经受住高考这场考验，成为真正成熟、独立、坚强、勇敢、有能力、有本领的人。

　　尽管成人仪式的历史已经十分久远，但是“公民”一词出现在中国的语言中还不足百年。公民不是那种遗世独立的生物个体。公民就是对他人、公众、国家和民族负有责任的国民。今天的社会已经大不同于远古时代，人的生存的方式也不仅仅依赖于个体的强悍。同学们是现代社会中的公民。你们不仅应当具有勇敢、聪慧、强健和生存能力，还应当具现代社会中公民所遵循的道德行为规范，这就是孝敬、诚信、正直、负责、文明、民主、尊重、友善、开放、包容等种种美德。此外，你们还要成为一个积极、乐观、豁达、坦荡的人，因为只有具备了这些健康的心态和生活理念，你才有可能拥有幸福的人生。因此，今天的仪式，是你们成为公民的开始，是你们去独立品味和解读生命价值与意义的开始，是你们修炼人生美德新的起点，是你们向杰出中国人迈出的第一步，也是你们开始寻找成功与幸福的开端。

　　出席今天仪式的还有同学们的父母和师长。十几年来，他们为你们付出了无法量化的辛劳、汗水与关爱。他们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尽管这些付出不一定都能为你们所理解和接受，但是我相信，你们终将会理解这一切，因为你们将来也会为你们的后代做这些事情，到那时，你们会对生活和生命的意义有更深刻的感悟。中华民族历来提倡知恩图报，其实，知恩图报只是一个人道德的底线。所以在今天的仪式上，同学们应当在自己的内心许下一个回报父母、回报师长、回报社会、回报国家的宏愿。这应当是同学们一生的理想与生活的动力。否则的话，你仅仅是一个概念上的公民，不会成为一个具有真正意义的独立的人。

　　归根到底，今天的仪式是一个责任交接的仪式，是家庭延续的责任、民族兴旺的责任、国家发展强大的责任的交接仪式。自然规律决定了我们要先于你们从社会的主体位置上淡出。多年来，父母对你们的呵护，师长对你们的教诲，为的就是要使你们成为成熟的人，独立的人，有能力去追求自己理想的人，有能力担负起那些责任的人，是你们尽早地成为社会的主体。80多年前，四中首任校长王道元先生就告诫四中学子，要“以自食其力为本根，以协同尚义为荣卫……要贡献群众”……要懂得“学无止境，致用亦无止境，有生之年，皆学之日”……要“厚其积储，以大效于世”。这是对四中学子成人的训诫，也是留给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三万多名学长在这座校园中长大成人，正是这样的训诫、这样的文化、这样的精神，使他们成为社会的中坚、国家的栋梁。三年来，同学们在不断感悟四中的精神。什么是四中精神呢？半个多世纪前，当我们的国家受到战火威胁的时候，120多名四中学子毅然投笔从戎，走上了保家卫国的岗位。这就是一种精神，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人生追求，就是四中精神的精髓与四中文化之魂。我们希望你们能将这种精神和文化，当作最宝贵的财富，永远珍藏，终生铭记、发扬光大、传播社会。

　　最后，请允许我代表你们的父母和师长祝贺你们长大成人，同时感谢你们，是你们让我们这些成年人分享了你们的快乐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