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的作文教学观

南宁八中　　李宝光

摘　要：叶圣陶作文教学的基本观念包括作文即做人、作文即生活、作文即创造三个主要方面。

　　关键词：叶圣陶；作文即做人；作文即生活；作文即创造

    叶圣陶关于作文教学的精辟论述是他长期教育教学实践的结晶，也是他从事写作、编辑理性思考成果的总结，具有鲜明的民族语文教育特色。作文即做人，作文即生活，作文即创造构成了叶圣陶作文教学的基本观念，这对改进当今作文教学，提高作文教学质量，仍有很强的针对性和现实指导价值。

    作文教学的终极目标是为了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使学生的人格得以完善，智慧得到显现和才能充分发展以适应社会生活需要。正是从以人为本这一理念出发。叶圣陶将作文教学放在培养人、提高人、发展人、完善人的高度考察，将作文与做人给合起来，认为“作文的过程实际就是做人的过程”。

    在《答章熊的信》中,叶圣陶认为“话与文都是不可以‘造作’的，有几分品德知识能力只能说几分话，写几分文，不会打折扣，不会超过增多。所以说和写拟技能而又非技能。实际是其人的表现，一封信如此，一部小说如此，一首诗如此。我想劝大家不要把作文当技能看。”这就深刻指出人格因素在作文中的主导地位。

    针对作文中的人格因素的主导地位，叶圣陶指出，写作之首要任务在于“求诚”。“立诚最为贵，推敲宁厌频”。1962年在答复教师询及“立诚最为贵”的含义时指出“无非‘言之有物’‘言之由衷’之意。而品德修养，实际锻炼，亦复包蕴在内。苟德之不修，实之不讲，虽自以为‘有物’，自以为‘由衷’，犹未诚也。”实际上，叶圣陶在其早期作文专著《作文论》中，已明确从“原料”和“写作”两方面阐明了“求诚”的含义。即“我们的作文，要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从原料讲，要是真实的，深厚的，不讲那些不可征验、浮游无着的话，从写作讲，要是诚恳的。严肃的，不取那些油滑、轻薄、卑鄙的态度”。叶圣陶所言“诚恳的、严肃的”态度是就写作者的写作态度、要求而言，从写作者的人格修养的严诚而言；“原料的真实的、深厚的”则就文章内容的真诚而言，即对客体对象的真切把握。可见，这是从两方面阐明作文教学目的观的，它辩正体现了生活和读者对言语主体的要求。

    做到“求诚”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写出“合乎真理的实际，切乎生活的实况”，从教师指导学生作文训练而言，重要的是将学生作为一个整体，将精神训练放在主要地位，这里所指精神训练，包括诸如陶冶性情，训练思维，培养情感，锻炼观察体悟人生等等。叶圣陶说，“要使生活向着充实的路，有两个致力的目标，就是训练思想和培养情感。”训练思想即批判、判断等逻辑思维能力以及创造能力、密切结合现实生活的实际，包括精神生活的实际，在应用中训练思想，以养成诚实的品德，正确的思想方法。 1983年1月4日，叶圣陶专撰《作文与做人》一文，批评言行不一倾向，“作文题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要是有一位考生写得头头是道，有理论，有发挥，准能得高分数。但是当他离开考场，挤上公共汽车，以抢着靠窗坐下，明明有一位白发老太太提着菜筐挤在他膝前，他只当没瞧见……他连给老太太让个座的起码的好习惯都没有养成，还有资格谈什么‘先天下之优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当然是要作的，但是要紧的在乎做人”“品德教育重在实做，不在于能说会道”①。“训练思想就是要提高学生对生活的感受力、理解力、判断力。这样在他们“倾吐内心积蓄”时不至于言不由衷，脱离生活的真谛，论事得不到真谛便成为虚伪或浮夸，抒情为素养所拘，近于恶趣而成为玩戏；至于培养感情，叶圣陶认为与训练思想密不可分，培养情感，要从思想和经验入手，接近生活核心，全身心投身于自己的工作，浸渍其中来增加切实的思想能力。通过积极实践在提高思想能力之时，使学生的情感更丰富、周全、积极起来，“人的生来就是怀着情感的核的，果能好好培养，自会抽芽舒叶，开出茂美的花，结出丰实的果。生活永远涵濡于情感之中”，这便做到了写出诚实的话，才算做到了真正的求诚。

    作文即做人并不意味着作文与思想品德教育的划一，而是从作文教学这一角度论及言语主体须具备的人格素养及通过作文来砥砺人的思想情感问题。作文教学中“求诚”“立诚”是作文的基础。求诚则意味着言语主体在作文中表达的情感价值取向与内心深处的真实积淀这一致，是激发生命内核坚韧执着的建树欲，是从内心深处喷发出来的活的情思。但“至于求作文之好，则在思想政治之提高，思想方法之有进，社会实践之深入，固非写作一课之事。”做人的教育并非只是作文教学所能独立担当的任务。将作文与品德训练等同起来，漠视作文教学固有特点，理论上是谬误的，实践上也是行不通的。作文教改实践表明，必须正确全面把握作文做人论的基本观点和方法，“钻到学生的心里去”，使他们的情感真实、自然、准确的流注出来，写出理真、情切、意达的佳作。

    与作文即做人密切相联系的是作文即生活的内容观。叶圣陶认为作文是从生活中流注出来的，“它是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种发展，是一种享受。”“写文章不是生活上的点缀和装饰，而就是生活本身”。这一论断纠正了长期以来作文教学上的错误导向，明确了生活与写作的关系：生活是写作的基石，写作为了生活。

    叶圣陶重视从生活的本原汲取营养，去增加阅历，涵养情感来作为求真立诚之本。将生活与作文比作泉源与溪流，“泉源丰盈，溪流自然活泼地昼夜不息。”基于此，从学生练习作文而言，就必须消除作文的神秘感和视作文为畏途的不良心理，大胆、自信而又舒畅的将对生活的感受倾诉于笔端，挥洒在纸上；从教师教学作文看“学生为什么要练习作文，对这个问题，老师必须有正确的认识。练习作文是为了一辈子学习的需要，工作的需要，生活的需要。”为此，叶圣陶作了如下独到的论述，“所以我们必须自问，我们的生活是不是向着充实的路上？如果是，那就可以绝无顾虑，待写作欲望兴起时，便大胆、自信去写。因为欲望的兴起这么自然，原料的来源这么真切，更不用有什么顾虑了。我们最当自戒的就是生活淹没在空虚之中，内心与外界很少发生联系，或者染着不正当的习惯，却要强不知以为知，不能说，不该说而偏要说。这譬如一个干涸的源头，哪里会倾流出一个真实的水来？假若不知避开，惟有陷入模仿、虚伪、浮夸、玩戏的弊病里罢了。”在叶圣陶看来，生活这一本原决定教师作文教学着眼点在扩大学生生活积累，引导学生走充实生活之路，而不把教学导向放在言技法言作法的传授，更不该去刻意“做作”文章，玩弄文字游戏，让学生写出真实的内心积累，打发合乎环境的情思，使生活的感受滔滔汩汩地无穷无尽地流注出来，正确、深切、澄清。

    叶圣陶的作文生活观还科学回答了作文功用论问题，辨析了作文之于生活的重要作用。“尽量运用文字并不是生活上一种奢侈的要求，实在是现代公民具有的一种生活的能力”，要达到这种人人具有的生活能力，就必须明确学生作文究竟是为生活而作还是为考试而作，教师为单纯的应考而教还是为提高学生生活能力而教这一根本问题。作文仅仅是沦为考试的工具这一流毒已极为明显，过去科举考试，内容是与自己生活完全不一致的东西，只是“代圣人立言”，即使是“八股好手，经义各家里头竟有不会写一张字条的。”“如果升学考试通过了，写封信却辞不达意，按实说，这个人的作文考试还没有及格。”那么这就要修正教师为考而教，为考而练的陈规，树立为生活的作文训练观。作文教学中一些教师为了应考之需，将作文训练中的功利主义发挥到了极致，形式主义教学理念泛滥，他们设计出已经程式化的应考文例，筛选出左右逢源的应考质料；揣摩一句句相差甚近的应考话语，完全漠视丰富的生活和鲜活的个体生命通过言语形式在作文中的外化，导致学生写出一堆堆干瘪苍白，毫无个性的文字，“虽属胜义精言，也要不得”。

    要达到作文与生活的密切联系，基本出发点就是作文训练不要忘了作文的学生，不能为作文而作文。就学生来说，写日记便是一种将生活和作文结合起来的很好的途径，“日记的材料是每天个人的见闻、行为以及思想，概括起来说就是整个生活。我们写日记，写作这件事就跟生活发生了最密切的联系”②；就教师来说，则要平心静气地引导学生读好社会自然两部大著作，着力推动写作主体将狭小自我向广大社会的开放，放大生活的外延。“平时对于学生的训练是不是适应他们当前所有的积蓄，不但不阻遏他们，并且多方诱导他们，使他们尽量拿出来？”“学生对作文的反映是不是认为非常自然的不做不快的享，而不认为教师硬要他们去做的无谓之举？”叶圣陶从内容真诚和学生主体反映提出了衡量作文是否达到生活化的标准。这也是作文教学究竟以考试为目的还是以为生活所需的根本区别，明确了教师的行为角色是使学生通过作文具备适应现代生活的生存本领，而不仅仅是为应试而练就的几手绣花拳腿。

    应该看到，叶圣陶的作文教学观是伴随生活为本的现代语文教育的萌芽和演变不断丰富和发展的，同时烙上个人经历的深厚烙印。因而叶圣陶作文教学观中充满了批判中建设的创造精神，构成了作文教学的创造观。

     叶圣陶针对作文教学的流弊，在《论写作教学》中指出“不幸我国的写作教学继承着科举时代的传统，兴办学校数十年，还摆脱不了八股的精神”，八股精神的实质就是“代圣人立言”。叶圣陶进一步分析它的危害“第一，不要说自己的话，就是不要使胸中的积蓄与写作发生联系，这便阻遏了发表的欲望了。第二，圣人去今很远，他们的书又多抽象简略，要代他们立言，势非揣摩依仿不可，从揣摩依仿到穿凿附会，从穿凿附会到不知说些什么，倒是一条便捷的路；走上了这条路，写作便变成不可思议的事了。”八股训练主观上达不到训练的效果，“写得好的，也只是巧妙有趣的游戏文字，写得坏的，便成莫名其妙的怪东西了。”主观上违背了写作的本义。学生的积蓄不能发表，真挚的情感得不到喧泄，又哪能有充实而深美的文章？从本质上说是对创造和想象的扼杀和摧残。为此，叶圣陶强调首先从命题开始纠正陋习，命题要使学生产生有所为的意识，即创造的欲望；必须是学生感兴趣和熟悉的事情，要钻进学生心理去考虑，将他们想言而未曾言的生活经验诱发引导；同时题目本身显示写作意图，不能大而无当，诸如《治乱国用重典论》《宁静致远说》《文以气为主》之类，而要使学生通过审题明确写作要求，真正做到范围透切，取材广泛，方法灵活和功能实用。

    叶圣陶特别强调作文教学的独创意识。在《临摹和写生》一文中，用学画的“临摹”和“写生”这两种通常技法比喻作文，通过比较分析明确提出作文应以“写生为主，临摹为辅”的主张。他并不是绝对不赞成临摹的办法，但是在学生习作过程中从临摹下手会可能产生下列弊端：一是可能跟整个人的生活脱离，在观念上和实践上都成了为写作而学习写作；二是在实践上容易引导到陈意滥调的路子，阻碍自己的独立思考和创意铸语；三是通常说的公式化的毛病，一部分就是从临摹来的。”实际上，临摹的方法在写作训练中只是偏重于训练学生的摹仿力，没有触及到有言语主体在作文过程中应着力体现的“独立思考和创意铸语”问题，即无视了言语主体创造意识的存在；而作文从写生人手着眼点不在于象临摹那样跟着别人而刻意求真，求生活之真谛，求情感之真挚．求思维之创造。尽管“开始写生的时候，成绩可能比临摹坏得多……但工夫用得多了，看物象的眼光逐渐提高，画物象的手腕逐渐熟练，达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培养了敢于质疑、敢于批判、敢于创造的思维品格，即能挥洒自如地表达出自己所见所闻所感所思。

    重视写作中文法技法运用的灵活，借鉴运用之灵活，这也是重视创造的体现，倡导写生为主不仅要有鲜活的思想，独到的情致，也表明不要因袭程式，循规蹈矩。众所周知，叶圣陶主张写作基于阅读，阅读是写作的基础，但阅读的文章并非写作方法的程式，写作要取法于阅读但又不要钻进形式的桎梏之中，对于作文技法之类的书籍，叶圣陶认为“作文法一类书……对于增强我们写文章的腕力只有间接的帮助，所以光看这一类书未必就能把文章写好。如果临到作文而去翻查这些书，那更是毫无实益的傻事。”写作辞典、文章技法、佳作大全之类是否至切于用，叶圣陶有切到的看法和主张，作文“不宜求之于辞典”，学生要成为写作的主人，“在形式则要夺回被占的支配权，要绝对自由的驱遣文辞”。

    作文教学多年来高耗低效，陷入困境，学生写作水平不高原因颇多，但摹仿重于创新，技法为上是一大痼疾。学生反复练习所谓应付考试的“入格文”“高分文”“保险文”，形式主义有意无意地充斥作文课堂，致使学生作文多了匠气，少了灵气；多了雷同，少了差异；多了范式，少了创新。思想和智慧的灵光荡然无存，丢掉了创造这个作文教学的灵魂，这也表明，学习叶圣陶作文教学的创造观，走创新作文教改之路，使学生作文中飞扬个性生命是多么重要和漫长。

注释：

　　①②《叶圣陶论语文教育》216页、49页，河南教育出版社，1986年12月版。

　　其余引文均见《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上、下册）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