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散文诗》2021年08期目录

格桑花绣在桑科草原的布料上(组章)

 

胡绍珍

 

甘南颂辞

 

刨开厚厚的积雪，格桑花冒出来，星星回到甘南老家。

月色漫过来，花香漫过来，倾听天籁之音。大音希声 ，大象无形。

甘南春早，一朵格桑花开了，千万朵格桑花冲出栅栏。无边的原野，云朵，苍鹰，牦牛，羊群，在无边无际的草原奔跑。

翻开甘南的线装书，一页一页的画图，插满了格桑花的芬芳和明媚，插滿了藏民族的自豪与荣耀。

甘南的歌舞，灵感来自于格桑花。遍野的花儿，洋洋洒洒，遍地的歌舞自由旋转，随风舞动。

卓玛姑娘迎着初升的阳光，在青草间浮动，她们放牧的羊群是草原最先奔跑的格桑花。

高原跪拜，跪拜在一片开有格桑花的大地。

神灵种植的花儿，不能亵渎，不能放在泥土浅薄的位置；吉祥幸福的花儿，你选择最古老最原始最富有诗意的地域绽放。

格桑花是甘南不熄灭的火焰，是大地的眼睛，是黑夜中亮起的灯盏。你的倔强坚韧执著，以柔弱身躯向大地展示一个民族的生生不息。

甘南，清风明月围在你的篱巴边，你的世界有我的俯视和仰望。

  

(神灵)忽然喊出尕海

 

甘南需要云朵，云朵就在天空扎堆。(,甘南需要眼睛记事，神灵忽然喊出尕海。)

一片蓝莹莹的浩瀚水域，让白云注目，投影。天空绽开花朵，湖水里跑出鱼群；天空铺上晚霞，湖水里晃荡着红绸般的火焰。

大地最美的眼睛，用来审视藏民族的历史和文化。世间的瞬息万变繁茂盛衰，在湖水里同水草一同摇曳。

尕海喷溅的簇簇水花，是藏族人跳起的锅庄舞。白浪花翻过堤岸，撞入人们未曾涉猎的领地。

尕海，神在甘南种植的一朵最大的格桑花，自从有了你，世界变小了，你的魅力深深地吸引我淹没我。

甘南的月亮掉进我相思的尕海里，夜晚坐在月亮上，我在尕海里浮动。

涟漪微微，甘南的寂静张开翅膀，向湖边蔓延。我与尕海对视，世间便模糊了酷热与寒冷。

我用尕海的水珠串出卓玛出嫁的银饰，让她的婚姻幸福美满，天长地久。

我引尕海的水浇灌一地一地的青稞，让我的国度，长势旺盛，颗粒饱满。

一阵清风明月来过去过，一只苍鹰划破时空宇宙。

甘南，就有一片清澈的湖泊停靠。

  

格桑花绣在桑科草原的布料上

 

那么耀眼，明媚。格桑花绣在桑科草原的布料上。

太阳斜照过来，一块硕大的蓝色布匹，雨水刚刚洗过，格桑花亮晶晶地缀在上面。

桑科草原，神灵把你铺在甘南的梦境里。甘南凭着记忆和时间，跨越历史朝代，迎接崭新的生活。

桑科草原，做了藏族儿女的家园。(蓝色，成为藏民族的信仰，成为华夏民族的信仰。)

桑科草原打上了甘南的底色，打上了华夏民族的底色。

大千世界的花儿有了自己的颜色地位尊严，每棵草每朵花都有自由生存的空间和思想。一朵格桑花可以自由发言，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站在山坡上，任风自由吹拂，任雨水撩拨衣裙。一朵花儿，就有一个动人的名字，就有硕大的草原任你放牧和奔跑。

天空那么高远，大地那么宽阔。一片草原，说出了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一头羊的蹄窝里，一只鹰俯视的草丛里，一只松鼠迟疑的眼神里，都有一朵格桑花自由惬意地开。

桑科草原，格桑花一开，雪山解冻，万物奔跑。

祁连山草原，若尔盖草原，内蒙古草原，一浪一浪地铺在我的心中。

草原，养育了马背上征服世界的伟大民族。一个民族矫健的翅膀在草原练就，一轮太阳从大草原起飞降落。

桑科草原，一只雄鹰被你引领飞翔。

《发前三章，已对照修改》

 

浴火重生的舟曲

 

“8.8”特大泥石流，把舟曲的天空击趴在地上。

时间转弯那么快，灾难让人措手不及。舟曲，一朵受伤的格桑花，我在远方轻轻地呼唤你。

没有时间喘息，没有时间流泪，没有时间诉说苦难，没有时间惧怕死亡。

从灾难中站起来，望望天空，天空依然挂着一枚太阳。

舟曲的格桑花，甘南大地依然是你们生存的领地。

灾难来临，如果正好碰上我当兵的爱人，他一定是抢险救灾队的一员，他曾以军人的身份护卫过甘州大地；如果调遣我的儿子，他一定是灾后重建队伍中的一员，因为他是建筑景观设计师。

舟曲泥石流，重新开启了甘南大地组装山河的意志。舟曲人有坚实的臂膀，挺抜的脊梁，抢险救灾，重建家园。

舟曲，经幡飘起来了，经筒转起来了，经声响起来了。

我看见舟曲的强大攻势与泥石流强大的瓦解阵势对垒。泥石流一拨拨决堤而来，舟曲人用骨头拼成一排排意志挡回去。

石头土方水泥桥梁塌方陷落与抢险冲锋绞缠在一起。

舟曲，格桑花一盏一盏为你点亮灯火，长江黄河为你一滴一滴输血，世界为你倾注无私的阳光和爱。

雪山熠熠闪光，草原又是青绿一片，崭新的城市乡镇学校医院又矗立在你的大地上。

舟曲的格桑花，又绽放在阿妈的脸上，绽放在藏民族人民心中，格桑花，奔跑在一个民族摧不弯的脊背上。

舟曲，你接受了上苍的一次严酷考验，一次特大的泥石流，把你卷入雪山草原的赞美中，把你卷入时代强大的精神阵营里。

我的虔诚和景仰来自于舟曲一场特大的泥石流。

 

白龙江的潮汐

 

站在嘉陵江岸，我的血液里翻卷着格桑花的潮汐。

白龙江，从甘南大地扑来，在广元汇入嘉陵江，嘉陵江在重庆汇入长江。

喝一杯嘉陵江的水，血脉里晃动着你的清澈和神圣。

格桑花是最干净的花儿，只在高原开，只在藏地开，只在白龙江的岸边开。

白龙江是最干净的河流，是嘉陵江的支流。如果每条河流经之地，青山隐隐绿水迢迢，嘉陵江是蓝色的，长江是蓝色的，大海是蓝色的。

感恩白龙江，感恩甘南大地神灵的赐予和馈赠。

世界被甘南打开，时间被白龙江征服。心有妄念时，我就朝白龙江的方向望过去，想一条河流的默默奉献，想一条河流从千山万壑中流来，一路的艰辛和劳苦铺展出长江的浩荡和宽阔。

父亲曾经是嘉陵江上的航运工人，他驾着木船，几十年运载着甘南大地流来的白龙江，运载着天空的朵朵白云，运载着甘南人的良善和纯洁。

格桑花带着高原的阳光，带着拉卜楞寺浓浓的宗教色彩，带上卓玛姑娘的情意，顺着嘉陵江一路开到长江。

父亲说：格桑花是白龙江流来的，这美丽的花儿，流到哪里哪里就有幸福和吉祥。

我的父亲为运载白龙江，在嘉陵江耗尽了一生。

爱一站一站地传递，白龙江把爱传递到嘉陵江，嘉陵江传递到长江，长江传递到大海。

世界加大马力挖掘地球时，甘南以赤子之心，把绿水青山一站一站地传递，完好地保存着地球的一角。

太阳从甘南倾泻而来，爱的汁液从白龙江流来。

 

在拉卜楞寺

 

甘南大地，你的寺院供奉着我们共同信仰的神灵。

春天大面积席卷，拉卜楞寺坐在格桑花的中央，看世间浮浮沉沉，缘起缘灭。

世界的善有一片土地种植，世界的恶有一片土地种植。甘南种植大片的格桑花，让寺院在这儿落座，佛香缭绕，经声不绝。

世界的善有一个加工厂，世界的恶有一个加工厂。历朝历代，善恶对峙共存。甘南，你在善的加工厂制作善的模型，教化人类，修德养性。

这一生，我只在善的加工厂做工。选择甘南供奉神灵，是我一生最虔诚的信仰。

我是汉族人，从小受无神论影响。因为藏传佛教的感染，多年来，以佛心观世，以宗教的戒律约束放纵的灵魂。

拉卜楞寺的祈祷声压住了世间的邪恶。一个民族生生不息，他的宗教信仰生生不息。

我的梦境里全是拉卜楞寺的钟声烛火木鱼经声，高原的宗教色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拉卜楞寺，我剪云霞供你做经幡，我采格桑花儿为你缝袈裟。

在甘南，我就是那个转山者，我就是那个磕等身长头的人，我就是那个手持藏香的人。

虔诚信奉神灵。甘南，下辈子给我留下一个小小的位置吧，我以一朵格桑花降生在你的大地，或以一棵青稞降生在你的大地。

一株向日葵也行。向日葵是太阳神的花儿，格桑花也是太阳神的花儿，你们是同类。

拉卜楞寺，住着高僧大德，住着锦绣甘南，你的宗教信仰绽放奇光异彩。

神打开的世界，只有与神接近的人才能走进去，只有与神有共同语言的人才能走进去。

 

去拉卜楞寺修行吧，静修我们的灵魂，静修我们的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