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关敬之

   人生三大悲哀：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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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乃宜老人正经受着晚年丧子之痛，而且是一下失去了三个儿子。这且不说，他还背负了儿子们留下的80万元债务。6年前，吴老的四个儿子卖掉了自家木质小渔船，筹得100万元买了一艘上百吨位的钢质渔船。艰难筹款创业，却迎来一场超强台风，吴老一夜之间失去了三个儿子。从此，吴老带着老伴走上了艰难还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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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巨大的打击怕是没有多少能人承受。我们见过抛家弃子的人，也见过躲债远走高飞的人，但吴老对债主说：“债，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请你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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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的人生困境不止是还债，还有对几个孙女的照顾，培养，更重要的是担心孙辈以后的生活。我想，假使真的可以再活500年，吴老会选择活下去，就为着孙辈的生活。但或许吴老也会说，等孙辈们长大了，能赚钱了，他就可以安心去了......在农村，老人自杀是很普遍的现象。老人们在农村干了一辈子体力活，还得操心孙辈的成长（绝大多数年轻在外务工，将小孩留在老家）。抚育小孩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晚年的孤独。生命无人对话，灵魂无处安放。倘若是遇上不孝顺的子女就更悲哀了。我们常可以看见一些老人在屋檐下，在老槐树下消磨时光，陪伴他们的只有空气，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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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讲百善孝为先，这孝该如何体现？我无从找到标准答案。我至今还记得外公弥留之际的情形。当时外公家盖新房，外公虽已糊涂但常念叨不该盖新房，为啥，因为欠了债。那一年我读高中，放假去看外公。我将外公从后院瓦房内扶出，祖孙俩坐在一颗桃树下，竟然无话。有风，有阳光，可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要说这孝，可以从物质上体现，可这孝又如何走入老人的心里呢？时光啊时光，没有谁能与你抗争。

   对吴老来讲，人生的酸甜苦辣，晚年的孤独自不必多说，他也不再能享受到逝去的儿子的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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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已经年近80岁，6年还债路上与病魔抗争。如今老伴又被查出患有腰椎滑脱及椎管狭窄病，手术费要5万余元。不用说，在还债的情况下，吴老老伴是不会进医院的。众所周知，农村许多老年人得大病不会治疗，能活一天是一天……

   6年来，吴老和老伴每天只吃两顿稀饭或面食，为了省电，连15瓦的节能灯也舍不得开。捡饮料瓶子卖钱，替人织渔网，织一万个网眼才三四元钱……这些，都是为了还债。

好在，吴老一家人靠双手以及部分资助已经基本还清债务。但为了孙女上学，吴老搬家又欠下9万元的债务……但吴老说：“旧债还清以后，我也放心了。新欠下的债，我们一定要靠自己赚钱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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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使吴家的债全部还清，吴老会不会说，担子卸下了，我也该撒手而去了？我想不会，就冲孙女上学这件事来看，吴老是要操心一辈子，直到生命的终点。

   我曾几次路过敬老院，发现有一位老人在窗边站着。起初我以为老人在向我打招呼。后来发现不是，老人不过是在看窗边的风景，表情木然，纹丝不动。我便心里一沉，无以言说。老人窗前不过是一堵墙而已，匆匆走过的行人又何曾去关注他？就算关注又如何抹掉他眼前的那堵墙？

   对于有些老人来讲，活着，是守望；对于吴老来说，活着的意义在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