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蛙声”缘何代指“两个傀儡皇帝”

——浅谈刘子翚《北风》颈联

忻州一中   辛壬

金太阳教育考试中心为五省优创名校联考命制的诗歌试题，选用了宋代刘子翚的《北风》，全诗如下：

雁起平沙晚角哀，北风回首恨难裁。淮山已隔胡尘断，汴水犹穿故苑来。

紫色蛙声真倔强，翠华龙衮暂徘徊。庙堂此日无遗策，可是忧时独草莱。

为了便于考生理解诗作，命题人特为“紫色蛙声”添加注释如下：

紫色蛙声：代指金人于靖康二年所立的张邦昌和建炎四年所立的刘豫两个傀儡皇帝。

并且配以相应的测试选项“C.颈联‘紫色蛙声’与‘翠华龙衮’构成对比，字里行间反映出诗人对时局的态度。”

作为考题注释，追求简洁明快、要言不烦自在情理之中，但是作为求知的完整过程，如果忽略其中太多的“所以然”，无疑要捡拾碎片化信息，并且使知识索然寡味。

“紫色蛙声”出自《汉书·王莽传赞》，节选如下：

……昔秦燔诗书以立私议，莽诵六艺以文奸言，同归殊途，皆亢龙绝气，非命之运，紫色蛙声，余分闰位，圣王之驱除云尔！

相关典籍不乏训释。应劭曰：“紫，间色；蛙，邪音也。”服虔曰：“言王不得正王之命，如岁月之余分为闰也。”师古曰：“蛙者，乐之淫声，非正曲也。近之学者，便谓之蛙之鸣，已失其义。又欲改此赞为蝇声，引诗‘匪鸡则鸣，苍蝇之声，’尤穿凿矣。”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汉书·王莽传》云：‘紫色蛙声，余分闰位。’谓以伪乱真耳。”

综合上述注释，再来看《汉书·王莽传赞》其中文字，不难理解为：从前嬴政焚烧诗书来确立个人的主张，王莽借口口声声诵读六艺来文饰奸言。虽然做法不同，但是旨归是一样的，都是无德之人却占据高位，不是自然运行中应该有的一段。紫色是蓝色与红色合成的颜色，不是正色。聒噪的蛙声，不是雅正的声音，这就恰好像岁月运行久了剩余的零头日子积攒得多了，就得设置闰月一样。它最终是为圣明的君主光武帝即位扫清道路吧。

以上着重说了“紫色”。下面再说“蛙声”。

《墨子》上有墨子学生子禽向墨翟请教“多言”与“少言”孰优孰劣的问题，原文如下：

“子禽问曰：多言有益乎？墨子曰：蛤蟆蛙蝇，日夜恒鸣，口干舌擗，然而不听。今观晨鸡，时夜而鸣，天下振动，多言何益？为其言之时也。

译为现代汉语，意思是：子禽向老师请教道：“多说话有好处吗？”墨子答道：“蛤蟆、青蛙，白天黑夜叫个不停，叫得口干舌疲，然而没有人去听它的。你看那雄鸡，在黎明按时啼叫，天下震动，人们早早起身：多说话有什么好处呢？重要的是话要说得切合时机。”

无论是“紫色“还是“蛙声”都是不讨人喜欢的颜色与声音，也是人们正常生活中不希望出现的现象。从正统的封建观点来看，历史上嬴政焚书与王莽篡权的所作所为，是对文化的摧残与对正常秩序的破坏，“多行不义必自毙”，因此鲁迅称之为“那些作乱人物，从后日的‘臣民’看来，是给‘主子’清道辟路的”（《灯下漫笔》语）。他们作乱绝不会旷日持久，而是转瞬即败。

再回到刘子翚诗歌《北风》颈联 “紫色蛙声真倔强，翠华龙衮暂徘徊”上来。我们若将“金人于靖康二年所立的张邦昌和建炎四年所立的刘豫”两个人置于浩瀚修远的封建正统王朝中，它们自然像闰月一样，罕见而短暂。历史的运行终究要回归正常，因而这两个人就是“傀儡皇帝”。刘子翚对鸠占鹊巢一时快意的“金人”正话反说，在“真倔强”中语含讥讽与诅咒；对偏安一隅苟且隐忍的“翠华龙衮”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暂徘徊”中寄寓了无奈与祈祷：这就是作为宋朝子民诗人刘子翚的一种难得的“忧时”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