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九十万年前，是美丽的始祖母的海选，是五雄大战的PK，奠定了花耳朵家族的优良基因。

     别看戴丽小，却继承了五雄大战的精神。

竹林在摇荡，身影在显形。终于看清了：全身雪白，只有一袭黑丝绒的披肩，拢住前肢，罩住后腿，在背上挽一个结，就有了庄重美丽。身材修长，步态轻盈，左右盼顾，百媚千娇，又有了万种风情。

这就是庆庆的始祖母吗？身长只有 一米，比庆庆小了三分之一，应该是科学家说的大熊猫小种了。美丽的始祖母在一棵高大的连香树前，站了下来，抬头眺望。

早春时分，雌雄同株的连香树正在开花，雄花枝上，黄褐色的雄花挤在一起，摇头晃脑，寻觅着中意的伴侣。雌花枝上，淡绿色的雌花独善其身，焕发光采，等待着两情相悦。

粗大的树干上，有几处新鲜的爪痕，弥漫着一股酸甜的气味，则是一只雄性大熊猫留下的。他在这座大山里四处游荡，留下痕迹，就是为了播撒绵绵的情意，寻觅钟情的伴侣。

美丽的始祖母陶醉了，朝着远山发出呼唤，在绵延不绝的回应中，情种熊猫就走出了对面的竹林。美丽的始祖母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端详着，思量着，等待着。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又传来一声长吼，贴着地皮，震颤竹林。一棵水青树下，还有一只雄性大熊猫，像个挑战者，虎视眈眈，也在也在注视着对面的雄性。

两个雄性的身长都只有一米，但是比起美丽的始祖母，又都在修长中见出健壮，轻灵中蕴藏攻击性。当两双黑色的眼睛遥相对视时，就碰撞出威武不屈的阳刚之气。两强相向，必有一争，何况现在还看不出来，谁强谁弱，谁高谁低。美丽的始祖母抱住连香树干，一团云似的升了上去，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轻轻地哼了一声。

像是听到了命令，两张黑色的嘴张开了，露出四对粗壮的犬牙，两双黑色的前掌抬起来了，亮出四组锋利的尖爪。威胁的吼声喷涌，恫吓的目光发射。只有瞬间的对峙，两个黑白相间的和谐，两个精美典雅的威武，两个志在必得的阳刚，就像两团旋风搅在一起，合成一体。

看不见犬牙撕咬，看不见利爪抓扯，只听见撼天动地的吼声，在古老的山岭中回荡。只看见斑斑点点的鲜血，生动了绿色的竹林，黄色的土地。只看见一个黑白两色的毛团，撞倒大树，碾平灌木，向着嶙峋的山坡滚去。

方圆几十里，百鸟飞了，群兽跑了，只有连香树上的始祖母，纹丝不动，睁圆了眼睛。

　　连香树的侧面，有一片浓密的领春木树林，暗红发紫的树干，挤在一起。长长短短的枝桠，犬牙交错。绛红色的花簇，像一团团细丝，摇来晃去，扑朔迷离。淡绿色的叶片，像一缕缕的雾气，飘来荡去，怪异神奇。一双黑亮的眼睛，像两颗星星，正在树丛后边，闪烁窥视。是谁呀，这麽大胆，这麽诡秘？

　　轰隆隆一阵巨响，毛团裂开了，高高的山崖上，只剩了挑战者。他小心地探出头，向下看，仿佛在确认自己的胜利。随后，顾不得舔干身上的血迹，掉转头就朝始祖母的连香树走来。

　　但是，他刚刚来到树下，一声警告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是那个掉下山崖的情种。脚步蹒跚，摇摇晃晃，却坚定不移，朝着连香树的方向，发出恫吓的怒吼。

情种的头上、身上，特别是那些渗着鲜血的伤口，沾满了黄色的泥土，绿色的叶片，彩色的花瓣，像是在庄重的黑白之中涂抹了缤纷。只有那对眼神依然炯炯发光，还有吼声，比刚才更加振聋发聩。在这目光和吼声中，他的摇晃就成了耀武扬威，他的缤纷就成了披盔戴甲。

　　挑战者立刻转过身来，一步步地迎了上去。当一个庄重的黑白和一个耀眼的缤纷靠近时，仿佛是刚刚裂开的物体，又一次死死地粘在了一起。

　　战斗在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激烈时而缓慢中持续。当他们终于舍得分开时，挑战者已经四脚朝天，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只剩了最后一口气。情种也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坐在地上，背靠石头，喘着粗气。他身上的盔甲已经支离破碎：黄土还给了大地，绿叶交给了灌木，花瓣分给了情敌。

　　两双黑色的眼睛，远远地对视着，谁都没有动，谁也动不了。两对黑色的鼻孔，呼呼地喷着热气，谁都没有吼，谁都吼不动。

　　终于，坐着的情种用一只手撑着石头站起来，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朝挑战者走来。挑战者的四肢动了动，也想站起来。但是，经过几次无用的挣扎之后，只好放弃。只用一双警惕的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情敌。

　　情种走到挑战者的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伸出右掌。挑战者拼尽全力挣扎，还是没能站起来，只能用前掌护住眼睛。

　　五个锋利的爪子停在挑战者的头上，那里有一个渗着鲜血的伤口，沾着一片粉红色的花瓣。情种把花瓣揭下来，拿到眼前看了看，又举起来，松开手。

　　一阵山风吹来，粉红的花瓣带着鲜血的点染，飘飘扬扬地在空中飞舞了一阵，飘落在情种的身上。情种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才转过身，迈着蹒跚的步子，向连香树出发。

　　连香树上，美丽的始祖母站起来了，神采飞扬，美丽四射，发出呼唤，迎接情种。然而，这呼唤却像生命的泉水，激活了挑战者。只见他就地打个滚，又站起来了，走过来了。

　　顿时，两个精疲力尽的生命，重新变得生机勃勃，再次短兵相接，再次紧紧拥抱，吼叫，滚动，撕咬，焕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活力。撞得连香树摇摇晃晃，雄花和雌花纷纷扬扬地掉落，匆匆忙忙地在空中接吻。

树上的始祖母也坐不稳了，转动身子寻找平衡，一抬头，第三个追求者就闯进了她的视线。（待续）

（节选自方敏创作长篇纪实文学《熊猫史诗》2008年1月重庆出版集团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