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记忆》卖豆腐脑的日子(散文)孙雪娥(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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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孙雪娥
八十年代初的一个秋天,淅淅沥沥的连阴雨一直下了一个多月,许多村民的住房都成了危房。今天这家的门楼塌了,明天那家的后墙倒了,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忽然一天,我们邻家的院墙倒了,砸坏我家的猪圈和鸡窝,幸好分家时,新栽的两棵幸运地逃过了这一劫,得意洋洋、亭亭玉立,倔强的生长在小院的边侧。
听说县城里有老两口,以前日子过的也是十分贫穷,他们在街头小巷,从做小生意卖豆腐脑开始,几年后日子就富裕起来,还在城里买了房,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如今儿女都参加了工作,老两口在家里养老闲居。
我便和丈夫商量,准备在我们村口三叉路,摆摊卖饭。豆腐脑本小利大,我们就选择了这个生意。说干就干,丈夫转遍了好多市场,才买了这合两扇不到百十斤重的小石磨子。当天晚上,就开始和沙灰拌水泥,垒碾台,镶石磨,安摇把,做成了一个十分精巧、别致的手摇小礳盘。忙碌了两天,万事俱备,我和丈天买了几样礼物,去县城登门拜师。老师傅热情地收了我们做徒弟:“好啊,只要你们愿意学,我就愿意教。这可是个苦差事,也是个技巧活,不要让这种传统的美食制作方法失传了。”
第二天,师傅就登门了。他言传身教,和我们一起泡黄豆,在小石磨上礳成汁,过包,烧浆,装罐,点石膏,然后用棉套包罐,成膏至少也得八个小时以上。老师傅陪我们一直忙到下午,临走时再三叮咛,做生意首先要凭良心,讲信誉,制作过程掌握三大要素,浓度、温度和时间。
师傅走后,我们又为出摊做好了各种准备,一直忙到半夜三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了,迫不及待的先揭去包布,打开装豆腐脑的罐盖,一下子傻眼了!昨晚装进去那满满一罐热豆浆,还是那一罐热豆浆,丝毫没变,第一次初试失败!
仔细想了想,听师傅说做豆腐脑需要甜水,我们村里的水碱性太大,难怪不成功。丈夫只好骑着自行车,带着两个塑料桶去北塬上带水。换了水后,我们又开始更用心、更细致的第二次制作,早晨起来打开一看,仍然是一罐热气腾腾的豆浆水,第二次又失败了。一个星期过去了,二十多斤黄豆用完了,仍然以失败告終!
丈夫不耐烦地说:“豆腐脑,豆腐脑,越做越恼火!”说着拿起案上的铁勺“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这是丈夫遇到不顺心事情的一惯德性。
连日来辛苦的劳作,我也精疲力尽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了,瘫痪的坐在凳子上发呆。我怀疑师傅没有把真经交给我们,他只教给我们制作过程,可真正的秘诀在哪里呢?又一想,不会的,师傅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绝对不会存私心。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我准备把家里这一摊子收拾干净后,再去县城请教师傅。于是重新打起精神,和前些天一样,准备把没成膏的豆浆倒进喂猪的大缸里。当我第二次打开罐盖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啊!满满的一罐豆腐脑,又白又细又嫩,像姑娘们擦脸的雪花膏,豆香扑鼻,用手轻轻一点,软软的带着弹性。我欣喜万分:“快来看呀,成功了!成功了!”
丈夫的脸马上阴转晴天,凑上前一看,果然是一罐漂亮的豆腐脑!我想起师傅装罐后点了桨,为啥过了一会儿才进行包罐,原因昰不能太热。装罐后应该先凉一下,散散热,再开始包好罐子。
满怀成功的喜悦,丈夫挑着担子,我拉着架子车,锅碗瓢盆叮当响着上了村口三叉路,支起蜂窝煤火炉,摆开桌凳,拉开了卖小吃的摊场,
栽上梧桐树,自有凤凰来。不一会功夫,小摊子前陆续围上来许多人,看热闹的乡村邻居,来来往往的过客,有开汽车的司机,都围过来坐在桌上吃饭。两个人忙活了一阵子,一罐豆腐脑早早就卖完了。我们正准备收摊,一位司机把车停下,往桌边一坐:“来碗豆腐脑。”
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师傅,没有了。”
丈夫打开罐盖一看:“还有一碗呢。”
我连忙阻止:“那是罐底,不好吃,尽量不要给顾客吃。”
司机一听瞪大了双眼:“怪不得我昨天在别处吃了一碗豆腐脑,又苦又涩,原来我吃的是罐底!你这位老板心肠真好,我以后每天赶到这里来吃饭。”
两年以后一个中午,忽然听到门外“嘟嘟嘟”一阵响,只见丈夫开着一辆崭新的“时风”牌农用车,神气十足的开进院子,左邻右舍都跟着进来了,围着新车转来转去,赞口不绝:“有了这铁家伙,一年种桩稼拉运可就省力气了。”
“国家正在改革开放,发展乡村建设,实行机械化,往后收麦子种地都不用咱下老苦出大力了。”
乡亲们说说笑笑,院子里热热闹闹,充满了喜气。
一天中午,女儿娇娇放学回家,进门就嚷嚷:“妈,我的书包丢了,给我买个新书包。”
我一听火冒三丈,把近日来的怨气、怒气、烦气、闷气,全部发作出来,走过去一把拉住女儿,劈头盖脑就把孩子打了一顿,打的女儿鼻子出了血,流到脸上、手上和衣服上。娇娇“呜呜呜”的哭着求饶:“妈,别打了!别打了!”
只见丈夫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吼到:“有本事朝我来,打孩子算什么本事?不想干了就把摊子砸了,大不了咱一家人拉着枣杆子出去要饭!”
娇娇跑到大门外,从柴火堆里拿出书包:“妈,书包没有丢,在这里呢。”
我又生气了:“那你为什么要说谎?”
娇娇说:“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别的小朋友都背着新书包去上学,我的书包旧了,也脏了。”
我一听泪如雨下,心里难受极了,把孩子拉在怀里,先用纸把她脸上手上的血先擦去,又打了一盆清水,弯下腰边给孩子洗脸边说:“乖孩子,不是妈不舍得给你买书包,咱一家人省吃俭用为的是赶紧攒钱盖房。你看左邻右舍都住上了新房了,咱家还是土房土墙,要是遇上阴天下雨……”
娇娇点点头说:“妈,以后不用给我买新书包了,我背着这个旧的去上学。”
十多年来,我们就这样勒紧裤带,省着、干着、攒着、扛着、熬着、举步为艰的挣扎着,就好象院里的那两棵石榴树,在凄风苦雨中摇摇晃晃……
一本血泪淹心的发家史,一段风雨泥泞的人生路……
几年后,终于脱离贫困,苦尽甜来。院子拆旧换新,盖起了一砖到顶的三间大平房,带着走廊;第二年又盖了三间门房,安上了朱红色的大铁门,和村民们一起勤劳建设新家园,共同创造美好的未来!
如今,院里那两棵石榴树已经根深根蒂固,枝繁叶茂。到了秋天更是硕果累累,碗口那么大,灯笼那么红,沉甸甸的挂在枝头。每逢中秋佳节,我们一家老少围坐在石榴树下,吃着月饼,喝着香茶,时常回想以前——卖豆腐脑的那些甜酸苦涩的日子……
作者个人简介:
孙雪娥,女,1953年出生于陕西省三原县大程镇新安村,高中毕业返乡务农。花甲之年开始投稿,系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创作的六集广播剧《军扣》、五集广播剧《坚守》,在中央广播电台《中国之声》栏目播出;小说、散文在《华商报》《陕西农民报》副刊发表,入编多种文学杂志和书籍;分别在北京文学书画艺术大赛中,荣获特等奖和一、二、三等奖。现有一部电影剧本、两部中篇小说已经脱稿。
哥哥孙亚伦、弟弟孙伯伦为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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