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的封江与开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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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开江景观
松花江的封江与开江
翟立伟
吉林市位于松花江的北流段(第二松花江),古称粟末水、混同江、宋瓦江,直到明代才有松花江之称。清初,因其发源于长白山天池,故又有“天河”之称,甚至将黑龙江、乌苏里江视为松花江的支流,据《柳边纪略》记载:“北受黑龙江,南受乌苏里江,曲折流入大东海。”直到近代才将松花江看作是黑龙江的支流。
提起冬季封江,这已是60多年前未修丰满大坝时的特有景观。那时的气候比现在要冷得多,而在一百多年前则更冷,“冬极寒,衣履稍薄则堕指裂肤”。正因此故,关内很多人将“闯关东”视为畏途。松花江一年之中的封江时间长达近5个月,自阳历11月中旬立冬之后,大江上下顿失滔滔,江面平坦如砥,冰厚2~3尺。上游盛产的木炭、药材、粮食、烟麻、木耳、蘑菇、松子,以及山鸡、野兔、狍子、獐、獾、鹿、野猪、各类兽皮等,由农民或猎户赶着爬犁沿着漫漫江道源源不断运至省城吉林。因上岸不便,有的店家便在北岸封冻的江面上临时建起许多简易房舍,内生火炉,搭上灶台,可供人食宿,喂饲牲畜,也称“冰上旅店”。此外,还建起存放各类货物的院落,即在冰面上刨条浅沟,竖以杂木,以雪培之,浇水冻实,俗称“水院子”。当时有人在诗中作如此描述:“江干冰上起浮家,百辆盈门尽犊车;到此无非趋利客,热中人做冷生涯。”可谓维妙维肖。
当时在吉林北大街南段道东的前鱼行、后鱼行两胡同内,专卖各种冻鱼,有狗鱼、鲫鱼、鲇鱼、鰟头、鲤鱼、鳌花、鳊花、草根、鮿罗、鳡条,海产鱼有黄花、偏口、大马哈、带鱼。小鱼堆在路旁的草帘上,大鱼则戳靠在屋檐下、山墙头,引人观瞧。据1930年1月下旬统计,最贱的鱼是狗鱼和鲫鱼,每斤合银元分别是1角5分、1角3分,最贵的鱼是5斤以上的大白鱼,每斤8角。鲤鱼、鳌花、鳊花,每斤4角,草根稍贵些。大马哈和带鱼每斤2角5分。当时的物价情况:1斤苞米3.5分,1斤黄豆4.65分,1斤小豆5.4分,1斤高粱3.26分,1斤谷子3.75分,1斤小麦6.28分,稻子最贵1斤2角;1斤黄烟1.5角,1斤猪肉2.89角,1斤木炭3分。1929年普通工人的日工资(按吉林官帖180吊合1银元计算):木匠1.38元,泥瓦匠1.33元,铁匠1.36元。
据我家老一辈人回忆,在前中华民国时期曾在后鱼行见到过一条大鱼,立起来比人还高许多,装在花轱辘车上,鱼尾巴耷拉到地,重达几百斤,人称“牛鱼”。这大概就是鲟鳇鱼,又名麻特哈鱼、黄鱼,称得上是“淡水鱼王”,极为少见,最重者可达千余斤,长2丈,过去是专向清王室进贡的鱼中珍品。据传前些年在哈尔滨江段还发现了一条,可谓硕果仅存。
鱼行内所卖的这些冻鱼,大都产自本地及下游的扶余、哈尔滨地区。秋季捕捞后,筑池存养,待到冬季出水挂冰,然后运到省城吉林销售。当时的有钱人家要想吃上活鱼,唯有到牛马行“菜楼”去买。冬季捕鱼颇为不易,封江后,渔民凿开冰层,犹如井口,俗称“冰涡子”,冰下的鱼群见到光亮,纷游而至,渔民便用抄网抄、鱼钩钩,大者用钢叉叉。入夜,则点燃松树明子或用汽灯照“冰涡子”。有的还在鱼钩上坠些形如小鱼的白金属片,不停地拉动,大鱼误认为是小鱼在游动,张口吞噬,便被钩住。
冬季的松花江上还有采冰习俗,这已由来已久,清末民初吉林城内有“冰窖”近20家。时令进入“三九”以后,开始在松花江及北山湖面采冰。采冰工人先用冰穿子凿出冰眼,然后伸进大锯,锯成见方冰块,再用挠钩拽出江面,用爬犁运至冰窖后,覆盖厚厚一层锯末或稻壳,盛夏之际开始售出,主要用来镇水果、鱼虾、鲜菜和绞冰糕。酷热难当之际,人们还常常口含一冰块用以解暑降温。
寒冬过去,冰雪消融,松花江便有一俗称“开江”的自然景观。根据当时的气温变化、冰层厚度以及上游地区桃花水下流的情况,又分为 “文开”和“武开”。“文开”为冰块开裂后,无声无息地飘走,露出一江春水。“武开”则蔚为壮观,原本静谧的江面突然发出几声巨响,大江上下、江南江北的冰面一下子鼓了起来,随即撕裂成无数冰块,互相撞击、倾轧,声闻数里。冰排一时难以下泻,乃至被推挤到岸滩,“俨若冰河之崩溃”。在家闲居的人们不分男女老少,只要一听到“开江了”的消息,纷纷赶到江沿,“观者如堵矣”。幸运者在江边还常常能拣到重达几斤甚至十几斤的鱼头,简直乐不可支,赶快捧回家炖一锅鲜美的鱼汤。
至于开江的时间,大致在清明节(阳历4月4日或5日)前后,而且很有规律。当时有句俗谚:“清明若在阴历2月,则先清明而开;若在3月,则后清明而开。自古历今,屡验不爽。”所谓开江,多在顷刻之间,往往是头一天晚上江面还很平静,人走车过,毫无觉察,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则轰声隆隆。
冬天的吉林虽然有鱼市,但几乎都是冻鱼,这时人们都想吃上一顿新鲜的开江鱼,以图吉利。
当年康熙帝在宫里常能品尝到吉林将军和打牲乌拉总管衙门送来的各类贡鱼,其中尤以鱘鳇鱼为极品,“其肉脂相间,食之味佳”。
康熙二十一年(1682)三月二十五日(公历5月2日),也就是开江后不足一个月,康熙帝率领皇子、王公大臣及随从数千人来到吉林,共盘桓12日,其中有6日驻跸于大乌拉虞村(今乌拉古城),多数时间用来打鱼,并亲自撒网。尽管天公不作美,一连几日阴雨绵绵,风急浪高,但兴致不减,常坐江边“冷棚之中”。虽然获鱼颇多,但未能捕到最为中意的鱘鳇鱼。康熙帝风趣地对随行的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说:“都是鱘鳇鱼把我们愚弄了!”即便如此,仍下旨举办一场丰盛的鱼筵,并即兴作了一首七言诗《松花江网鱼最多颁赐群臣》。诗中写道:“小鱼沉网大鱼跃,紫鬣银鳞万千百。更有巨尾压船头,载以牛车轮欲折。水寒冰结味益佳,远笑江南夸鲂鲫。”
俗话说的好:事非经过不知难。由于康熙帝有了此番经历,深感捕捞鱘鳇鱼绝非易事,回京后便发来一道上谕,其中一条规定:吉林将军不再负责打捕鱘鳇鱼,由打牲乌拉总管衙门专司其责。
荏苒光阴,往事如烟。如今,绕城而过的松花江已成为不冻江,特有的开江景象已成为旧日黄花。不过,在面积达550平方公里的松花湖上还有封湖和开湖另一番景象,开湖鱼也是令人朵颐大快的美味佳肴,吸引着八方游客。
*此文曾于《江城论坛》2006年2期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