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回国倒时差适应过来后就和我联系，告知我原计划在家呆40天的，没批，假期只有24天，故安排很紧凑；米国驾照不能在这边开车，出入就显得有些麻烦（她家在山里边，20年前我去过，摩托车边走边打听着，绕了一大圈才找到）。她说给我带了些米国的特产，给罗老师带了护心的特效药（罗老师曾被诊心衰，难为她都记着），还给我家胖哥带了巧克力，但又不敢骑摩托给我送过来（摩托也要各种证件），所以还在想办法。我连忙说先办自己的事，来不来的没关系，婚礼我一定准时参加。她告诉我哪些同学也会来，到时候可以聚聚，说得我内心满是期待。
上午十点到坚家，婚礼正在司仪颇为专业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听到那高高瘦瘦的新郎用蹩脚的中文表达对坚的爱意，台下一阵阵善意的笑声伴随掌声。坚的妈妈把握迎到喜棚里嘉宾座位区，我向她道恭喜，她握着我的手说：“谢谢您来吃酒！哎呀我女儿早该结婚了呀，都三十三了呢！”我笑道好饭不怕晚，这不正好嘛！正聊着，听得有人叫我，茵茵来了，哲哲也来了，马北也来了！一个一个拥抱，一个一个寒暄不停。茵茵拉出身后怯怯的娃，让她叫我“外婆”，还好我早有准备，掏出红包给小茵茵，还给了哲哲一个（她的娃没带来）。三年前我手术前一日，茵茵捧着大把鲜花送到病房陪我聊了很久，直到她走了我才发现她放了红包在我床头，这份情我得还呐！当然茵茵和哲哲都推辞我的红包，我说收下吧，只是一张生日卡（当然得有几张钞），孩子生日时可以到罗蔓去选一款喜欢的蛋糕，他们这才收下（我也没料到茵茵带了整箱的阳光玫瑰葡萄和墨鱼非塞我后备箱不可）。马北开玩笑说：“老师你又偏心眼，把我晾一边了，怎么就我没红包？”我笑说：“你快结婚呀，带个娃来叫声奶奶也有大红包！”
开席时我们坐一桌，坚的姐姐来招呼我们，她说我也教过她的，问我是否还记得；我当然记得我上她那个班的历史课，有次和一个叫C浪的顽劣男生差点打起来，那男孩始终没犟过我，赌气不读书了，班主任去做家访也没劝回来。她现在的两个男孩的妈妈，大儿子已读初中。坚几次对我说过，如果不是遇到我，恐怕今天也就是姐姐这样的农村妇女。那一届学生近四百人，坚的成绩始终在年级前三，这本是她全家可以骄傲的事，但一场大火把原本不富裕的家烧成一个空架子，她那杀猪匠的父亲和小学都没读完的母亲坚持让姐妹俩辍学，早点打工赚钱养家。那时候辍学是农村常见不足为奇的现象，不像现在是各级都会追究责任的很严重的问题。我觉得太可惜，在我看来坚有读书天赋，辍学简直就是浪费人才。我去做了两次家访，在她父母毫不松口情况下脑子一热冲口而出“这么好的女儿你们不养、我养！”出口就是千斤承诺，就得兑现，好在罗老师明理，一点也没让我难堪。坚就在我家住了下来，一住就是整整一年。当然，这期间我们也争取到学校等多方力量对她进行关注和帮助；她也非常珍惜争来的读书机会，成绩始终走在前列。高中时，她曾向老师请教题目，老师却暗示她要到培训班去接受拓展训练才能真正提升，回家她对父母说，不比不知道，初中遇到的班主任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这是有多走运才会遇到啊！那个寒假，她爸提着一对猪蹄骑着摩托送花镇来了......高考那几天，坚感冒发烧没考上心仪的大学吵要复读，她爸骑着摩托来找我，说只有我能劝动她。家里依然不够宽裕，不希望她折腾。我告诉她大学同样可以逆风翻盘，考研就是一条途径，何况怎么说那也是一本院校，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她于是打开心结，高高兴兴去读了，而且凭着她极好的英语能力在留学生圈子里很快发现了赚钱之道。大学期间她拿了英语演讲大赛全国冠军的奖杯，参加了中科院的科研课题，并且作为科研小组里唯一的女性，被米国一所大学伸出橄榄枝，得到全额奖学金留学机会。留学得交4W保证金，这事，她父母不懂，跑来问我；我说当然得去，要我家孩子有这么优秀，交多少保证金我都愿意啊！这一去就是十年。在地球另一端她沮丧过，想家想到抓狂时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像在真空里不接地气快要崩溃了，她哭过了，听我安抚过才慢慢平静下来；也迎来过高光时刻，她曾主持令人瞩目的华人春晚，曾分享给我网络直播的颁奖仪式......十年中，她想倾诉什么的时候，我会安静地听；她有喜悦想要分享时，我会真心地为她高兴。她也曾动凡心想找个同胞男友托我帮她牵线，我觉得同事老袁的儿子（华南理工AI博士）和她很搭，奈何我不是做媒的料，没能说成。口罩期间，她悄悄告诉我被表白了，照片发我看，是个高高帅帅的白人男孩，她说恐怕家人不能接受，还得暂时保密......
饭后我们在坚家拱门前合影，然后互相道别。茵茵妈妈新疆旅游自驾回来，眼看就要到家却发生了意外，现在住院中。哲哲也得回去看她爸，那个把侄子看得重过女儿的糊涂虫，六十岁就写下遗嘱身后财产尽归侄子所有、出嫁女儿不得带走一分；结果遗嘱刚写好自己就中风，到如今身边须臾离不得人。我的03届弟子们，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时，有事业的追求也有家庭的牵绊；二十年前我正是他们现在这个年龄，正是有事业心且热情高涨待学生如初恋一般倾心投入的时候。那个年代的激情燃烧的我，遇到纯真可爱少男少女的他们，才成就了岁月里醇香如陈年老酒的属于我们的故事！
岁月真魔幻啊，今天的我除了沟沟壑壑满脸沧桑外，激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一颗想要躺平的倦怠心！还好，孩子们都在迎接风雨的磨砺，也迎接阳光的洗礼，他们在事业和生活的前沿阵地勇往直前冲锋陷阵！
为他们祝福吧，祝福每一个努力奔跑的年轻人都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2023-09-16 19:4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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