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7.5米长大阳台的窗帘整整十几年了，取下来洗洗重装，老化严重，一拉就破，于是找本村邻居老许，打算装一个新防晒窗帘。
老许在我印象中是农村里少有的读过书的人，文质彬彬，能说会道。这20年来我折腾房子所有窗帘都在他家做的，前前后后也花五六千了吧！冲一份信任，也带几分邻里情，镇上多家窗帘店都没抬脚去问。
周末去说了要换窗帘的事，老许夫妻俩都说我过得太节俭，那种窗帘人家用五六年一般都换了，我还居然用了十几年。我是能用则用，实在没法用才换。聊着就扯到了钱的话题，我从没和他们砍过价，老许突然冒出一句“你们当老师的都看重钱”，让我觉得突兀，遂沉默，准备喝完茶起身走就是。老许又愤愤然：“你们课上不讲，课后要学生补课交钱，还给不给人活路？”这话我听不下去，正色道：“老许，如果你发现有这种老师，大可举/报到市里去；上头正好抓反面典型！查实了，你完全能砸掉这老师的饭碗！……你女儿不是在我老公班上吗？你有没有问过她，我丈夫课后辅导过你女儿多少次？提都没和你们提过，谁找你们要过钱？”老许脸一红，讪讪道：“我说的不是你们，可不见得别人不这么搞，我听很多人说过！”我依然严肃：“如果是你孩子亲身经历，你就可以讲，不然就是以讹传讹污人名声，这对我们这个群体不公平，毕竟我身边中真没这种现象。再说了，教师绩效工资与学生成绩紧密挂钩，哪个老师不希望学生成绩好，自己能理直气壮多拿点绩效。隔行如隔山，你哪懂我们这行的规矩和难处。”说完我抬腿往外走，他老婆腊梅追出来对我说：“你莫跟他一般见识，他喜欢听风就是雨的，脑子进水了！”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颇有阴影：我照顾他的生意怎么还给自己惹不痛快了？这老许越活越愤青？忽然后悔这么着急换窗帘，怎么不去镇上逛逛别家呢……
三天过去，老许来装新窗帘了，我给他递工具打下手。我问他在长沙看了那么多次房子，定下来没有，他说买房是老婆一厢情愿的梦，其实根本没有可能。然后就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原来眼下这个急待市里购房的奔三儿子不是老许的。20年前，老许在市场里搞搬运，亲眼目睹了老板娘腊梅丧夫的悲剧。家里一贫如洗的小许自知成家困难，他相中了腊梅的能干，不嫌弃她有个儿子还比自己大几岁。腊梅也需要有个男人帮衬自己的生意，何况这个小几岁的男人还帅气健谈，俩人很快成家，并搬离了伤心之地，到一个新地方开启新生活。腊梅虽给老许生了女儿，但骨子里一直觉得对先夫有亏欠（夫妻吵架后男人一时想不通寻了短），所以对儿子百依百顺宠溺有加，对老许父女俩却多有苛责。她把家里财/权管得紧紧的，老许给车加个油都得“严格/审/批”。家里自然经常硝烟弥漫。儿子眼看都三十了，还找不到对象，腊梅着急呀，想着给儿子买辆车，再在省城买套房，是不是就有姑娘能看得上了。车子十来万还好办，房子却不是那么容易买的，他们硬着头皮看来看去都没能入手。如今这儿子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拣拣中到手的饭碗都丢了，更别谈买房了；追女孩更是屡屡碰壁，然后心理都出了问题在家就是变着花样对付父母、整蛊妹妹，搞得家里没个清静时候......
老许的话匣子一打开，啥都无所顾忌统统往外倒，大概是平时也没个倾倒内心积压的机会？只有说起女儿的时候，脸上才会浮起笑意。女儿很争气，一门心思要考医学院，将来要到外面去工作......话虽滔滔不绝，好在也不耽误手头的活，两个多小时窗帘就装完了。
是日夜里忽然传来令人惊诧的消息：老许家那儿子被警
/察/蜀黍带走了，他把同学给砍了！那被砍的同学已结婚，娃都几岁了，两人关系向来就不好。麻将馆狭路相逢，同学玩笑话中充满了鄙夷，成了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老许家儿子心里过不了被当众哂笑的坎，回家寻了一把小锄头直奔麻将馆，冲进去就朝那嘴巴不留口德的同学削去，血溅当场引起连连尖叫......
再次路过，老许头上白发又多了些。看到我，他忍不住又要倒倒心里的垃/圾：“还不晓得要赔好多钱.......女人家不讲道理地瞎要强，终究是祸呢！......”
加载中，请稍候......
喜欢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