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短板到标杆：中国银行业助残责任工作的进展

黄震

    最近我们残疾人就业促进网的工作重点是研发和编制《中国银行业助残责任研究报告》。这个的研究报告从形成概念到正式编制已经历时一年多了。这一期间，残疾人就业促进网与中国残联、中国银监会、中国银行业协会和众多银行业金融机构的同仁共同努力，做了很多富有创造性意义的工作。感谢残疾人保障国际论坛组委会和中国人民大学给我提供宝贵机会，让我向各位汇报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的研究与实践的最近进展——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工作。

   一、残疾人就业促进网在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方面所做工作

    首先，我们提出了“助残社会责任”这个概念,这是我国在社会责任领域中一个原创性的学术成果。

    前些年，我们残疾人就业促进网在研制和发布的《中国按比例安排残疾人就业研究报告》时，注意到从社会责任的方面开展工作，能够有效地将残疾人工作与企业、政府的社会责任工作联系起来，走出残疾人工作自说自话的尴尬局面。在该报告中我们着重推动了有关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率先落实按比例安排残疾人工作，该报告发布之后，引起了较大社会反响，有的地方政府不久就出台了相应的文件。按比例安排残疾人就业只是众多社会责任中的一项，与我们残疾人就业促进网的宗旨也更为紧密。今后要我们一如既往的推动这个工作，每一年都要发布一个按比例安排残疾人就业研究报告。在该报告的基础上，我们感觉为了更深入地推动助残工作，应该细化和拓展有关社会责任的内容，于是我们提出全面推动残疾人工作与社会责任相结合的想法，首次提炼形成了“助残社会责任”的概念。

    其次，我们发现了作为窗口行业，银行业可以作为助残社会责任工作的突破口和示范行业。

    在提炼出助残社会责任的概念之后，我们曾反复追问，在中国倡导和实施助残社会责任的突破点在哪里？因为根据ISO26000标准，不仅是企业应该承担社会责任，政府部门以及社会组织都应该承担社会责任。在目前，中国助残工作主要是社会组织在行动。社会组织率先承担了助残社会责任，并积极推动其他组织——企业、政府承担助残社会责任。

    但是，在社会组织之外，应该选择哪个领域为突破口来推动助残社会责任工作呢？从众多的领域反复比较，最终发现银行业助残工作虽然开展得晚，但是进步很快；银行业作为百业之首的窗口行业，其社会影响最为显著，是开展工作最佳突破口，是推动助残社会责任的桥头堡。2010年在南京《全国残疾人技能与就业高层次研讨会》上，我与中国残联副理事长程凯商量之后认为推动助残社会责任工作，首选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之后逐渐推向国企、外企、上市公司等这些企业助残的重点领域，再推党政机关助残社会责任。按照先社团后企业，最后才政府的顺序，有序推动助残社会责任的阶段性进展。今后我们将全力以赴推动银行业落实助残社会责任工作。

　　再次，我们细化了助残责任指标，推动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工作的落实。

    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指标体系凝聚了我们研究团队很多人的心血，也是反复与中国残联有关同志反复交流沟通后形成的。现在我们提出的助残社会责任指标体系也得到了中国银监会、中国银行业协会等高度认可，并且部分内容被吸收进入专门文件今年五月传达到各银行业金融机构。目前这些文件主要还是以加强残疾人客户金融服务为主要内容。我们要看到，助残社会责任是一个系统工程，目前也还有一些内容依然没有吸纳进中国银监会、中国银行业协会文件中，所以中国银行业的助残社会责任工作是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

中国银监会、中国银行业协会出台了红头文件，有了制度性的安排和细致的工作部署，但是很多具体的工作还有待于落实。助残社会责任核心内容：无障碍、按比例安排残疾人就业、采购残疾人及福利企业产品服务……还需要作出更多努力，才可能将这些作为未来银行业履行社会责任的考核内容和目标。

　  二、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工作需要全社会合力推动　　

    前段时间我在第二届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高层论坛上的发言，被和讯网的编辑题为《银行业社会责任是中国企业社会责任标杆》，有些人表示不理解，甚至提出不同看法。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有拔高银行业的嫌疑？虽然很多人说过高，但是我认为其实不高。因为现阶段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工作确实做到了全国各行业的前面，并且目前要以鼓励引导为主，这个基调要先确定。我们现在要孵化全社会的助残社会责任观念，协助有关部门和银行推出相关举措，引导银行业金融机构将助残社会责任工作落实到日常经营管理、发展战略、企业文化中去。

　　在过去，中外的银行业金融机构都有嫌贫爱富的富贵化倾向。谁有钱，就为谁提供服务；谁能给他带来更高利润，他就为谁提供更多服务。所以，在这种导向下，银行业在过去有排斥残疾人的倾向，有的是无意的，有的甚至是有意的。我们一些残疾人到银行去，门都进不了，没有无障碍设施。残疾人要求银行提供服务，甚至连一张银行卡也办不到……这些情况时有发生，并曝光见诸舆论。残疾人工作是一个社会文明的标尺，从过去残疾人在银行的遭遇确实反映了残疾人工作是我们社会文明的短板。因此，我们残疾人就业促进网提出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的概念和指标决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基于大量案例事实和广大残疾人强烈的金融服务需求呼声，残疾人与银行的关系激发我们要思考这样的问题。

    在推动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工作中，残疾人就业促进网不是孤军作战。在搜集的资料中，有很多残疾人朋友提供了自己在银行亲身经历的问题，还有些残疾人朋友提出了具体的服务需求。同时，还有一些律师、助残社会组织也在奔走呼号要求改进。过去他们的重点是在无障碍、把残疾人作为金融客户这两方面。这几年中国银行业盈利与中国实体经济的衰退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中国银行业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银行业如何走出追求暴利的负面形象，成为高层关注的重点工作。所以他们提出要加强社会责任、推广普惠金融等工作，刚好与残疾人工作有了结合点。正是有这样的大背景和大趋势，所以我们推动助残社会责任才能顺势而为，较快取得了一定成效。如果这些没有基础，我们这个工作还得等待很多年才能形成共识，更何谈出台政府有关文件！

　　我们去年到今年，有效的动员了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有关的核心资源。形成了民间组织与政府、企业的良性互动。

　　1.与残联的高层加强沟通，形成共识。特别是得到了中国残联副理事长程凯先生的大力支持和密切配合，共同商量，提出和完善了助残社会责任的指标体系。程凯副理事长去年跟我说，这个指标体系如果能落实一两条，他就心满意足了。

    2.中国残联与中国银监会、银行业协会联系、沟通和研讨。去年巧合的是程凯副理事长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恰好银监会纪委书记王华庆跟他是同学，程凯跟他多次提出希望银行业要加强对残疾人事业的支持。中国残联吕世明副主席亲自与中国银监会、银行业协会进行磋商，有效推动了文件的出台。　　　

    3.去年中国银监会起草有关社会责任文件时，起草工作主持者与我较为熟悉，我向他介绍了助残社会责任的内容以及具体的指标。中国残联与银监会、银行业协会沟通之后，我们提供了助残社会责任指标的具体内容，供起草时参考。今年三月份，我在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工作的终审评审会上，与中国银行业协会和部分银行的领导介绍了助残社会责任研究情况。　　

    今年五月，中国银监会出台《关于银行业金融机构加强残疾人客户金融服务工作的通知》、中国银行业协会发布《关于进一步完善残障人士银行服务的自律要求的通知》。我认为这两个文件具有里程碑意义，是中国银行业从监管部门到行业自律机构的推动助残社会责任的重要行动。各银行业金融机构也很快有了实质性的响应，从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表彰大会展示的案例和社会责任报告来看，银行业的工作是层层呼应，说明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不是在玩花样，我也与他们负责人沟通过程中，感受出他们是真诚地希望想把这个工作做到实处。

    三、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的进展与不足

    今年五月份中国银监会、银行业协会纷纷出台文件，要求各银行业金融机构加强残疾人客户金融服务的社会责任工作。应该说这个推动力度非常大，五月出台文件，到6月19日，才一个月多时间，我参加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报告表彰大会看到，各银行报上来的材料和会上的展示，其中有四个银行宣传片是讲助残社会责任有关工作的，特别是前三个都是在讲助残的情况，那天让我非常感动。“工商银行的光明行”、“通向明天——交通银行残疾青少年助学计划”、招商银行联合壹基金发起的“点亮蓝灯”。这三个范例让现场的观众都非常感动。可见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工作者也确实认识到了助残社会责任是新时期承担社会责任、打造新品牌形象非常好的亮点。所以助残社会责任是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的最新发展，实现了从短板到标杆的跨越，在全球都具有引领发展的意义。从目前工作看，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在三个方面已经区的了显著的进展。

    第一，提出无障碍金融的概念，金融机构要实现无障碍设施基本要求，保障残疾人员工、客户能够在银行业金融机构中实现无障碍。中国银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周永发与中国残联副主席吕世民等召开了一个专门的无障碍金融服务新闻通气会，对于现有金融机构也在做无障碍整改及规划。如果把这个工作真正实现，也是了不起的成绩。我们今后可以在无障碍金融方面可以开展专题的研究。

无障碍金融的工作非常有意义。我们可以适当展开无障碍金融的外延，不仅是对客户服务无障碍，也要对招用残疾人员工落实无障碍。从硬件无障碍到制度无障碍再到文化无障碍，目前中国银行业对于无障碍金融主要是“硬”的方面做工作，而我们要引导他们朝“软”的方面发展。

    第二，提出把残疾人作为金融客户，加强金融服务。明确加强对残疾人客户服务工作的意义、原则、要求。中国银行业意识到了这个工作可以提高银行业服务水平、质量，履行社会责任，实现自身可持续发展。他明确了对于残疾人客户要公平对待，要健全专门为残疾人服务的管理制度、业务流程和服务水平，提出对残疾人走人性化服务、专门通道。如果说残疾人今后有了专门的绿色通道，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并且，他们明确了残疾人客户的权利，重视残疾人的投诉、维护金融消费者权益，这些写法都是把我们指标进一步细化了。
    第三，中国银行业协会《关于进一步完善残障人士银行服务的自律要求的通知》，措辞更人性化，更接近国际通常的做法，而且对于银行如何具体落实提出了八个要求。从落实国家政策、监管规定、行规行约方面提出了要求。从银行内部管理制度提出了要求，从产品服务创新提出了要求，这当中还提到对这项工作的监督和惩戒，这更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因为我们国家很多法律政策，都是作为宣誓性的，违反了怎么办？没有规定。这项通知具有很强的执行性。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那天的对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的评价并没有拔高。事实上，我在演讲中还指出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工作上存在不足：

    第一、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虽然启动了工作，但目前主要还是靠政策推动，外力所逼，并不是企业自觉行动，部分银行工作非常出彩，但大部分银行没有助残责任的意识和行动，这是我们应该反思的地方。

　　第二、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有众多指标。目前中国银行业做的主要是捐助残疾人事业，注重打造外在形象。目前中国银行业招用残疾人就业工作还做得非常差，很多银行按比例安排残疾人就业法定任务都没有完成。其实，社会责任工作应该跟企业内部经营管理、发展战略相结合，才是落到实处。

    第三、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可以分为法定责任、经济责任、慈善责任等三个层次。先后顺序不能颠倒，在没有承担法定责任、经济责任前提下，过于渲染道德责任、慈善责任，其实是一种不当的行为。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工作还有较大的提高空间，依然大有潜力可挖。

    四、中国银行业需要进一步落实助残社会责任工作

    我们在《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研究报告》中，将充分体现中国银行业所展现出来的对于文件落实所取得的成果。据初步沟通，中国银行社会责任评选工作组表示愿意考虑设立助残社会责任单项奖，在中国银行业社会责任高层论坛上听了我的演讲后，主动提出来可以单独考虑设一个奖项。如果将来能够推出助残奖或者助残社会责任奖，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工作的影响力会更大。也许银监会、银行业协会将来在总体评价中会把助残社会责任作一个单项的评价。

    借今天的机会，我愿意再进一步解读中国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的八项指标，以便帮助我们残疾人工作中和银行业社会责任工作的同志深入开展工作。

    1.无障碍环境建设——银行不论对员工、客户、路人都必须做到的。无障碍环境是所有银行的硬件条件是刚性的前提条件，也是最为基础的责任指标。国家的《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已经发布征求意见了，同时，在率先建设信息无障碍、制度无障碍环境方面，银行业也应该作为其助残社会责任的工作。
    2.招用残疾人就业——这是我们跟他们视角不一样的地方。银行业金融机构目前看到的是外面（捐助残疾人），但我们认为应该从银行内部管理、法定要求出发，按比例安排残疾人就业是任何用人单位必须落实的法定责任，缴纳残保金并不能免除按比例招用残疾人的法定义务。
    3.推出满足残疾人（残疾人企业）需求的金融服务——这是银行业金融机构内部经营业务活动的核心。助残社会责任工作必须跟他们的核心工作相结合。如果核心业务无关残疾人，那么他们对残疾人的重视程度还是不会达到战略高度。现在银监会、银行业协会，都在金融创新部门提出了具体的要求，把如何满足残疾人金融需求作为一项重点工作进行研究。
    4.采购残疾人生产或福利企业产品与服务——这是对银行业助残社会责任的概念上、下延伸。这样就可以帮助残疾人、福企维持扩大生产。如果产品或者服务没有市场，怎么就业？这就是按照《政府采购法》，应该同等条件下优先采购残疾人或福利企业的产品与服务。
    5.捐助残疾人事业——捐赠是最容易的，银行业有钱。捐赠再多，战略意义不如前面四项。目前他们展示的项目主要就是捐赠，我们要引导他们看到更多助残社会责任的内容。社会责任工作不仅仅是形象工程，更要从内部管理的细化、法定义务的承担等方面多做工作。

    6.组织参与助残活动——目前社会活动挺多的，以什么方式组织参与我们应该给予归类及引导。例如，有的就规定员工必须参与公益慈善领域多少小时志愿者活动，如果有这种规定，这家银行的企业文化就提升了一个水平。

    7.制定助残有关企业制度，形成助残有关发展战略、管理。——把助残工作制度化、常态化、战略化，而不仅仅是临时性的、突发性的活动。
    8.形成残健融合的企业文化——实现我们提倡的的“平等、互融、同创、共享”的融合文化，让残疾人朋友活得更有尊严和更加幸福快乐。

    我相信，如果中国银行业金融机构全面做到好这八个方面的工作，中国银行业不仅引领了中国企业社会责任，而且是整个中国社会责任的标杆，甚至在全球也独领风骚。这才是真正实现普惠金融，中国银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康庄大道。

（黄震为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教授、中央财经大学金融法研究所所长、残疾人就业促进网首席专家、华民慈善基金会副秘书长，本文为黄震教授在残疾人保障国际论坛（2012）上的演讲，已在《WTO经济导刊》2012年第8期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