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世纪127 谁执牛耳
(2010-09-09 18: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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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执牛耳?
话说范献子范鞅亲任主将,赵简子赵鞅和中行文子荀寅为副将,统帅十万大军杀奔鲁国而来。晋国大军刚进入鲁国,齐军闻讯立即拔营撤回了境内。鲁定公率领群臣亲到瓦地犒劳,范鞅双手执羊羔,命赵鞅、荀寅手执大雁,献给了鲁国的国君。
鲁定公不解,站在身旁的左思明解释道:“卿糕,大夫雁,士执雉,庶人执鹜,工商执鸡。上卿、上大夫地位最尊贵,才有资格执糕,下大夫次之,执雁。执鸡的地位最为卑贱。”
鲁定公问道:“左太史为何知道的这样详细?”
“夫子孔丘对周礼最有研究,士相之间的来往应酬有六贽之礼。天子在六贽礼之外。”
“那么寡人身为国君,应在六贽礼之外了?”
“诸侯国的国君比照周礼,应为上卿之礼,也应该执糕了。”
鲁定公觉得自己的身份受到了矮化,只好将心中的郁闷忍了忍,也执糕回赠。阳虎、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等人执雁回赠。鲁定公命人将劳师的礼物抬了上来,在范鞅等人面前一溜顺摆放了三个红木箱子。范鞅以为自己的礼物和赵鞅等人一样,心中隐隐不快,当打开箱子一看,见里面全是金币和玉器,且比其他两个箱子贵重的多,便眉开眼笑起来。范鞅和荀寅两人将礼物交给心腹收了起来,唯有赵鞅将礼物分给了手下。
鲁定公劳完晋师之后,就和众大夫们一起回到了都城曲阜。留下阳虎、叔孙州仇、仲孙何忌三人陪着晋国的将军们,每天不过斗鸡走狗,喝酒玩乐,倒也逍遥快乐。倒是赵鞅和阳虎一见如故,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卫灵公听说晋国大军驻扎在鲁国边境,心中害怕,立即派大夫王孙贾前往晋军大营,要求重新结盟。王孙贾说道:“敝君听说将军率领大军讨伐齐国,解救诸侯,平息战乱。敝国愿意继续尊贵国为盟主,愿意侍奉晋国。敝君已在鄟泽之地恭侯将军,重新歃血为盟。”
范鞅将国书摊开扫了一眼,见上面的意思和王孙贾说得差不多,便对赵鞅、荀寅二人笑道:“本来大军要讨伐齐国,不想却有意外收获。此事如何办才好?”
赵鞅说道:“在下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中行大人若想去的话,不妨辛苦一下。”
荀寅这两天正和仲孙何忌斗鸡斗得高兴,那里愿去。忙摆手笑道:“在下不懂这些礼仪,还是另请高明吧。”
范鞅沉吟道:“既然这样,派一两个得力大臣前去会盟,将盟书签了,拿回来就行了。”
赵简子站起来朝众人问道:“群臣有谁敢去卫国,代表君上与卫侯为盟?”
话音未落,涉佗、成何走上前去,齐声道:“我能盟之!”
范献子大喜,嘱咐道:“你二人前去,将盟书签了,万不可失了晋国盟主的身份。”忽然脸色一板,喝令道,“你们给老夫记住了,若失了身份礼数,我斩了尔等的首级。”
涉佗、成何二人唯唯应诺,出了军中大帐。赵简子看着他两人的背影,摇头道:“涉佗二人前去,会盟必不能成。”
荀寅惊问道:“何故不盟?”
“涉佗、成何二人有勇无谋,且粗鄙不堪。我担心他们两人前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范献子淡淡说道:“无妨,我倒很欣赏涉佗他们的勇猛,依老夫看来,对待卫国这样的小诸侯,勇士去了反而能把事情办成。”
此年是公元前503年,即鲁定公八年。此年,南方吴楚之间的战火刚刚熄灭。周敬王派人到楚国诛杀了王子朝,他的军队在二月份也顺利地收复了谷城、仪栗,四月份收复了简城、盂,肃清了王城的残余叛军,周敬王正式进驻王城。河洛一带的战火,也慢慢熄灭了。但由阳虎导演一系列战争,却大有燎原之势。阳虎为了铲除异己,打击三桓氏,先是伐卫,后又伐齐。紧接着,晋国又加入伐齐的行列,加剧了纷乱的局面,战争越打越乱。往往是战争的策划者,将战争的恶魔放了出来,却无法收回这个恶魔。到了最后,战争的策划者往往自己却输得很惨。
却说涉佗、成何二人在王孙贾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卫国的鄟泽。卫灵公听说晋国派大臣前来会盟,亲到郊外迎接。涉佗、成何二人在卫灵公的陪同之下,趾高气扬地进了鄟泽城。会盟台早已经搭好,会盟用的祭品也早已摆好,会盟的文书也早已拟好,万事已经具备,只等着双方歃血为盟了。
乐工们见国君陪着晋国的客人进入了会场,琴瑟齐鸣,奏起了悠扬欢快的《鹿鸣》曲子。卫灵公陪着涉佗、成何登上了盟台。面南而立,他的左边是涉佗、成何,右边是王孙贾。卫灵公看看时间不早,朝着太宰点了点头。太宰走上前去高声说道:“卫晋两国会盟仪式正式开始,将牺牲之牛牵上台来。”
一头黄牛身披红缎被牵了上台来,两个壮汉光着上身站在牛的左右两边。太宰端着一个红木盘子,盘子上放着两个瓷碗和一把短刀。他高声叫道:“请卫君割耳,取牛血!”
卫灵公走上前去,左手揪着牛的耳朵,右手握着短刀,刷刷两下将牛的耳朵割了下来。那牛疼得不住地鸣叫,眼泪刷刷地流淌下来。卫灵公拎着牛的耳朵,朝瓷碗中滴血。两个壮汉见牛血取得差不多,将牛牵了下去。卫灵公正欲上前从太宰手中接过盛着牛耳、牛血的盘子,只听涉佗高声叫道:“且慢,卫国乃是小诸侯,温、原两地原来曾经是我们晋国赏赐给你们的,卫国焉能傲视诸侯,君侯焉能执牛耳。”
诸侯之间会盟,执牛耳者,一般是主盟国。到了春秋后期,执牛耳者往往是最有权势、最有地位者,是地位尊贵的象征。如果不让执牛耳,刚才的割耳、取牛血不就等同于仆人?
卫灵公本来就对涉佗两人的盛气凌人感到不快,见他们又要抢着执牛耳,心中更加不快。他强压怒火,赔笑解释道:“我们卫国是主盟国,寡人袭侯爵,按照礼仪应当由寡人执牛耳。”说着就伸出了双手,就要去接牛耳的盘子。忽觉得右腕一阵巨痛,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早被对方的大手紧紧地扼住。
涉佗武将出身,整日拉弓射箭,不能说力大无穷,也有千钧般的力气。卫灵公自即位以来,哪受过这般侮辱,只觉得对方的手像鹰爪一样,自己的右腕几乎被扭断,不禁疼得惊叫起来。王孙贾、成何、太宰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王孙贾虽然惊骇万分,倒第一个反应过来,忙上前相劝:“会盟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讲诚信、重礼仪。如果我们国君不尊重礼仪的话,也就不会提出结盟了。”
成何也觉得涉佗有点过分,忙上前劝道:“涉佗兄,还不快松手,不可无礼!”
听到别人这么一劝,涉佗这才将手慢慢松开,但仍怒目而视。卫灵公抬起一看,右腕竟被扼得红肿起来。他恼怒之极,一甩袖子径自下了盟台,怒气冲冲地登上车撵冲了出去。王孙贾怕国君有失,也忙上了马车在后面跟着。
卫灵公驰出了鄟泽城,一路狂奔,到了黄昏的时候,车在卫都的郊外停了下来,不走了。王孙贾小心翼翼地陪在身边,也不敢说话。卫灵公眼中蓄满了屈辱的泪水,回身朝着鄟泽城的方向大声喊道:“上天啊,我姬元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堂堂一国之君,却受一个无赖的气。我卫国跟这样的国家结盟,有什么好处?这样的盟国,不要也罢!”
王孙贾劝道:“君上千万不要和那两个莽夫一般见识,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寡人不进城了,我姬元自即位以来,哪受过这般气。一进城,大夫们又要劝寡人和晋国结盟了,除非你们答应不再和晋国结盟。否则,我死也不进城。”
“君上忙碌了一天,还没有用膳。况且天气炎热,还是进城再说吧!
守城官见国君站在郊外不肯进城,忙进宫禀报。夫人南子、太子蒯聩、大夫孔圉、召护等慌忙出城迎接,南子先开口说道:“君上不是去会鄟泽和晋国会盟了吗?何以去而复返,既然回来了,何以迟迟不进城?让贱妾毫不担心!”
卫灵公仰脸望着夕阳,愤怒地说道:“我姬元真是瞎了眼,堂堂卫康叔的子孙,今天却受到小人的侮辱,这样无道的国家不盟也罢!”
南子一听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太子蒯聩、众大夫们见状,也都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大片。南子是宋国宗室的女子,今年刚二十岁,长的貌美如花。她垂泪道:“君上乃一国之君,如果君上受到了什么屈辱,那都是社稷之辱,贱妾也会感到委屈和心痛的。君上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情,就由臣妾为你分担吧。”
卫灵公一听这话,竟委屈地像一个孩子呜呜地哭了起来。见此情景,大臣们更慌了,忙跪下叩起头来。王孙贾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向大家叙述了一遍。
大夫孔圉说道:“请君上不要悲伤,这都是卫国的祸事,哪里是君上的过错?俗话说,君忧臣死,请君上暂且移步进城,即便是天大的事情,我们回去商量吧。”
男宠弥子瑕跪在那里抱住卫灵公的双腿,娇滴滴地说道:“请君上回宫吧,人家都想你了。”
卫灵公伸手朝着弥子瑕的粉脸掐了一把,满面笑容地说:“寡人可不舍得让你伤心啊,好了,回宫,回宫!”
卫灵公在南子的搀扶着登上了车撵,仍回头絮絮叨叨地说道:“真是欺人太甚了!还没有会盟,那个涉佗就提出,让太子蒯聩入质晋国。他又抓住寡人的手腕,不让寡人执牛耳,差一点就把寡人的手腕扭断了。卫国是主盟国,寡君又是一国之君,执牛耳天经地义,有何不可?真是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
孔圉说道:“只要对国家有好处的事,公子们就会欣然前往。我们这些大臣家的儿子,也都会欣然前往的。”
王孙贾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担心晋国那两个大臣,不知回去要说什么坏话呢。卫国从此要不太平了,百姓们要遭殃了。”
在众人们的劝说之下,卫灵公扭扭捏捏地进了城。见国君一天没有吃饭,南子忙命人传膳。卫灵公真是饿坏了,也不用别人喂了,竟自己动手吃了起来。吃完之后,搂着夫人南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弥子瑕坐在卫灵公的左边,伸手将盘子中的桃子拿了过来,咬了一口,递到国君的嘴边。卫灵公张口就吃,吃完之后搂着弥子瑕嘿嘿地笑着。见此情景,太子蒯聩将脸别到了一边。
王孙贾咳了两声说道:“各位大人,若我们卫国背叛晋国,我们的城池能抵得上晋人的五次进攻吗?”
大夫们齐声说道:“挡住敌人五次进攻之后,我们仍然可以和敌人一战。”
王孙贾笑着对卫灵公说道:“君上你看,万众一心,众志成城。退一万步讲,等到城守不住的时候,再和他们结盟也不迟。”
卫灵公高兴地连声说道:“好,好。如果晋国和齐国开战,我们就和齐国结盟!这样的无道国家,不盟也罢。”
三日后,涉佗和成何来到卫国的都城,希望改日重新会盟,由卫国执牛耳。卫灵公派人冷冰冰地答复道:卫国不愿意和晋国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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