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赵简子巡视晋阳城
(2010-07-28 18:4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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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郢都伯嚭排水沟渠赵简子晋阳文化 |
分类: 小说、故事 |
冬去春来,就像晋顷公死了晋定公即位,鲁昭公死了鲁定公即位一样,一个旧的时代过去了,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这个时代,是鲁定公,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赵简子、伍子胥、孙武的时代,也应该是孔丘的时代。
前文说到鲁昭公在这年冬天死于晋国的乾侯,大夫子家子遵照遗言,将其灵柩运回鲁国安葬。季孙意如和叔孙、孟孙两家商议立鲁昭公的弟弟姬宋为君王,是为鲁定公。也就是在这年十一月,魏舒、韩不信率领诸侯来到洛阳的周城朝见周敬王。之后,在狄泉大会诸侯,鲁、齐、宋、卫、郑、曹、莒、薛、杞、邾等诸侯国派人参加会盟。
这天,赵简子听说晋阳城已经初具规模,便萌生了巡视的念头,吩咐手下,备好马匹干粮。下人牵过马来,赵简子飞身上马,长子伯鲁、周舍、蔡墨以及众武士等人也认蹬上马。赵简子扫了众人一眼,上下地看了看儿子伯鲁,说了声:“出发!”朝马的屁股轻轻地挥了一鞭子,那匹枣红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太阳从厚厚的云朵间踱了出来,慷慨无私地将光辉洒向大地,洒向汾水两岸。时值三月,虽然山下早已芳草萋萋,但太行山顶依然白雪皑皑。晋水从悬瓮山上奔泻而下,折而向南,注入汾水,最终汇入黄河,滚滚东去奔向大海。绛都早已被甩在后面,霍城已经远不可见。忽见一只苍鹰从山上俯冲下来,伸出利爪,朝着草科间闪电似抓去,然后腾空而起。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它的利爪紧紧地抓着一只黄兔,迅速地消失在云空中。山谷间,仍然久久地回荡着雄鹰嘹亮的鸣叫声。战马放慢了脚步,鼻子喷着长长的白气,赵简子他们徐徐而行。但见黄土高原上,千壑纵横,高山壁立,汾水潺潺,鹿兔奔飞。
想不到啊,想不到魏舒在狄泉会盟诸侯之时,傲视群雄,面南而坐,那是何等的威风八面、不可一世。谁也想不到时隔不到两月,竟会死在打猎的中途。更想不到的是,一世英雄的他,死后竟不能按照应有的规格下葬,范士鞅这个老匹夫下令去掉他的棺椁,按照士大夫身份下葬,其罪责是:未向国君复命竟私自外出打猎。遥想当年大原之战,魏舒亲斩荀吴宠臣,率领自创的步兵方阵,高喊着杀向敌人,那是何等的雄姿英发。现在呢,他长眠于地下,他的儿子魏侈面对着范士鞅的淫威,却敢怒而不敢言!我赵鞅呢,虽说有几个儿子,包括眼前这个长子伯鲁,总觉得身上少了点血性和霸气。总觉得伯鲁不是当家的那块料,赵氏基业交到他的手中,能否传承下去、发扬光大?可能是年岁太小了吧,也许磨练一段时间,能够挑得起这副担子的。范士鞅这个老匹夫,目空一起,老奸巨猾,他和当年的屠岸贾多么相像。我一定要提放着他,决不能让当年的下宫之难重新上演。程婴救孤,虽然忠义千秋,但风险太大,代价太重,我们决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上演。我不仅要提放范士鞅这样的恶人,更要防止来自内部的叛乱。一招不慎,轻则流亡诸侯,寄人篱下,像鲁昭公一样,重则……
想到这里他问道:“蔡墨,你熟读史书,擅于占卜。我问你季孙氏驱逐其君,百姓敬服,诸侯不伐,致使其君昭公客死于外,天下人却不以其有罪。何也?”
蔡墨略加沉思,回答道:“世界万物相生相克,故而天有日月星三辰,地有五行,体有左右,物有阴阳。天生季氏,以逆鲁公。鲁君失政,季氏世修其德,百姓们是最实际的了,他们才不管你谁是鲁国的君主呢。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诗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季孙友,乃是鲁桓公与文姜的爱子,有大功于国家,封为上卿。食邑费地,季文子、季武子两代,仍然勤勉于政,我听说季文子之时,妻妾粗衣布袜,以养其民。鲁文公死后,东门遂杀嫡立庶,鲁君于是失国。政归季氏,已历四代。整整四代,百姓不知其君。因此而言,祭器与名号,不可假手于人。”
赵简子点了点头笑道:“照你这么说,齐国和我们晋国不是也有季孙氏这样的人吗?”
蔡墨也笑道:“主公英明,当年延陵季子周游列国,曾经和晏婴、羊舌肸、叔孙豹、子产的一番精彩的对话,主公想必记忆犹新吧。他对晏婴说:齐国之政终归田氏一族。到了晋国,见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三人意气风发,他对叔向概叹道:晋国其萃于三家乎。那意思就是说晋国最出类拔萃就是韩赵魏三族。”
“祭器与名号,不可假手于人。”赵简子心中反复思忖这句话。看来刀把子、权把子以及封号,说什么也不能假手于人呀。他忽然想起了十二月那天的日食那晚的梦,想起了蔡墨算的卦,便问道:“你说五年后十二月吴兵攻进楚国的郢都,可是真的吗?”
蔡墨笑道:“卦象如此,虽然吴人能够攻入郢都,却不能占领郢都。楚的先祖乃是火正祝融,主火;吴国原是金正蓐收神之地,方位主金,火胜金。故而,吴国能打败楚国,却不能灭亡楚国。”
周舍也说道:“吴国自姬光即位以来,内修其政,用欧冶子为其打造兵戈,有孙武、伍子胥为之谋,更有夫概、夫差、伯嚭为其将兵。刺杀庆忌于卫,表专诸、要离之勇,灭钟吾、徐二国,气势如虹。如今是百姓乐业,将士用命。反观楚国囊瓦贪婪,师无战心。以臣来看,吴王阖闾入楚,只是早晚而已罢了。”
赵简子问道:“那你说说,吴人为什么能入楚却不能灭楚?”
“楚国的先祖乃是祝融,乃是黄帝之火正,甚有公德。熊绎的祖父曾经帮助周武王伐纣,他本人曾经帮助周公平叛,封之于江汉。周幽王之时,楚武王熊通杀兄而立,吞并小国四十余,经过成王、庄王等君主的开疆拓土,地方千里,竟成大国。即便楚灵王也好,楚平王也好,暴虐贪利,仍牢牢掌控着楚国的军政大权。芈熊氏为王,在百姓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即是吴王阖闾之英才霸主,孙武、伍子胥连百万之兵,然楚人不爱。再加上伍子胥愤恨怨毒之甚,伯嚭贪婪之甚,终难灭楚,终难灭楚。”
“吴国东南而有越国,去年夏天吴国伐越,无功而返。蔡墨,你给我占卜一下,越吴两国谁能胜?”
蔡墨掣出蓍草占卜了一番,脸上现出迷茫的表情:“怪哉,吴胜越国多矣,怎么会越国反占有了吴国?怪哉,怪哉!”
赵简子见此情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转眼到了大原,经过了三年多的日夜建造,晋阳城终于建成了。高大的城门,坚厚的城墙,宽敞的街道,巍峨的宫殿。太阳一照,青铜柱子金光闪闪。赵简子在董安于的陪同之下,进入城门,先是看了看宫殿,然后登上了城墙环城巡视。整个晋阳城分南中北三条大街,东西两条干道,将晋阳城分隔成几个区域。董安于边走便用手指着说道:“这排房子是兵营,这是武库,里面藏有箭矢、长戈等兵器的,那边是铸造弓矢刀剑坊。铸造兵器坊两侧的两处屋子,分别是铜锡库和铁库。还有马坊,在那边。中间那处楼,下面是一处井,供城中百姓饮水用,也叫金井楼。”
赵简子见护城河中清水盈盈,问道:“这水可是从汾水引来。”
董安于说道:“主公见解不差,这水正是从汾水中引来的。”
公子伯鲁忽然问道:“既然有汾水可以饮用,何必再城中还要打井?”
董安于笑道:“回少主的话,城中打井是为了防备戎狄之人将汾水断了,城中百姓不致没有水吃。”
赵简子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全。”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两眼看着董安于,问道“孙武伐徐国,使得是水淹城池。倘若山洪暴发,或敌人在下游堵了汾水,也来淹晋阳城,怎么办?”
董安于楞了,慑喏道:“臣考虑不周。城中有排水沟渠,且城墙坚厚,山洪来了,应该无虞。”
赵简子打断他的话:“将城外四周多挖排水沟渠,要防止山洪或汾水淹没晋阳城的事情。”
“微臣记下了”
城外,两个奴隶抬着青石板朝城内走着,忽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青石板砸在奴隶的脚上,痛苦地呻吟着。涉佗走了过来,挥着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打着那名奴隶,一边抽打,一边高声怒骂。奴隶的惨叫声、哀求声传了过来,赵简子邹着眉头说道:“唉,这个涉佗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体恤百姓?”
董安于会意,忙派人飞跑下去。那人跑到涉佗跟前不知说了句什么,涉佗忙扔下鞭子,双腿跪下,远远地朝赵简子叩首起来。
赵简子不理睬,继续朝前走着。不一会儿,走到了城北。见城外远处的山坡上,有人放羊,无边无际的草地,白羊点点,若白云朵朵。不禁问道:“那是哪里,放牧的是我的子民吗?”
“回主公的话,那放牧的是戎狄之人,他们都是代国之民。太行山的东边是鲜虞国和北燕。”
赵简子将目光投向寥廓地北方,伫立着,凝望着那片绿色的草地和那羊群,在那儿出神,就连董安于和周舍的叫声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