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瑙斯夜半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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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不堪地到达马瑙斯已是子夜,说实话到此不是为了马瑙斯这个城市,完全是冲着亚马孙来的。没想到马瑙斯送上的见面礼竟是一场夜半惊魂,也许是对我不恭的报复吧。
深夜的机票打折总要多一些,所以深得旅行社青睐。尽管游客一万个不愿意,却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在漆黑的夜空做着噩梦。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懵懵懂懂地被叫下飞机,茫然的我们拉着笨重的行李在出口处四处张望。导游终于来接我们了,一口闽南话听起来有些吃力但在异国他乡还是颇有亲切感。
位于亚马孙河中段的马瑙斯沉沦在酣睡中,夜深得如同黑色深渊,几盏稀疏的路灯勉强睁着惺忪的睡眼。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清风无所事事地遛达着。不知转了几个弯,车子在一所昏暗的房子前停下,应该是我们今晚下榻的地方了。“这可是家五星级宾馆呢!”导游夸张地笑着说,这让我们对今晚的睡眠充满了期待。
灯光缺乏豪华酒店应有的辉煌,大厅好像有点小,几张旧沙发也不怎么样,看来这家五星酒店走的是朴素路线。不过酒店豪华不豪华关系不大,赶紧到房间睡下才是当务之急。导游给了我们客房钥匙,送我们来到电梯旁。夜色正在快速消退,我们客气地劝导游早点回去休息,毕竟她也不年轻了,而且是个女人。导游犹豫着,可最后还是进了电梯,她要送我们进客房。没想到这是个无比英明的决定,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导游有着准确的预见性,她太了解这家宾馆了。
电梯门有点不情愿勉强地关上了,经过充分酝酿摇摇晃晃地上升着。同行的游客一起挤进了不太年轻而又苗条的电梯,马上显露出空间的宝贵性,亲密无间的状态让深夜的空中楼阁温暖无比。速度不快但能保持缓慢上升的电梯在空中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又猛然往下一沉,好在没有沉到底在半空中停住了。然后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电梯不管我们的惊恐不声不响地休息了。反应敏捷的人在第一时间揿了按钮,可惜电梯毫不理会不肯动弹。电梯绅士地沉默着,我们也沉默着却不绅士,因为内心有些焦急缺乏高贵的平静淡然。电梯里没了灯光,一片令人可怕的漆黑。
离赤道不远的马瑙斯即便是夜晚也保持着热带的热情,何况是在笼子般的电梯里。体内的热量急于通过汗腺排出,而笼子里的温度由于众人释放的体温而急剧攀升。温度最终击垮了风度,有人开始用拳头砸那些毫无表情的按钮了。急躁的情绪在狭小的空间迅速传染着,人们开始大声嚷嚷了,每一句话都如雷贯耳,只有修养极好的电梯依然保持着矜持的沉默。
汗水从额头沿着颈部向下流溢,浸湿了衣服后又继续它的长途旅行。渐渐地感觉小腿潮湿了,最后在鞋子里汇集发出不够优雅的气味。空气中氧的含量显然在逐渐减少,我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大家都成了干涸河床中张着嘴巴呼气的可怜鱼儿。更糟糕的是有人感觉心脏不舒服脸色开始发青,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死盯着黑暗中的导游。
导游一直在努力。她一直在揿按钮,一直在劝慰大家,一直在打电话。然而按钮毫无反应不肯配合,大家情绪激动难以平静,而电话在深夜里没人接听只有令人失望的嘟嘟声。导游也毫无例外地大汗淋漓,并反复向游客道歉,可这没用因为我们还在半空困境中。可怜的导游是台湾人,移居巴西十多年了,在异国他乡谋生也属不易。今晚的意外事故不是导游的过错,可游客的火又能发向何处呢。
导游的手机里终于传来了一声睡意正酣的声音,虽然听不懂但也足以让我们抱以期望了。导游和宾馆工作人员叽里咕噜一番后,终于将我们的求救讯号传出了。如果导游不在电梯里,语言不通的我们不知该如何求救,想想有点后怕。过了二十分钟,电梯的门缝里传来期待已久的说话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有人来解放我们了。一阵敲敲打打电梯门被粗暴地撬开了,外面的空气很凉爽很舒适,我们终于可以出来了。但如何出来还是一个问题,这时的电梯正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上不挨天下不着地停在了两层楼房的中间,离地面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而电梯底下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可怕黑洞,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电梯在深夜是肯定修不好了,要想按正常的方式出电梯只能是美好的愿望,只有采用非常规的手段从空中楼阁回到地面。维修工拿来了一把木椅临时充当梯子,可我们仍心存疑虑不敢贸然下去,要是在下的过程中电梯突然启动怎么办,类似的惨剧对于大家来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维修工告诉导游要我们尽管放心,电源早已切断了,因为电梯常出事故他们很有这方面的经验。
用这种方式下电梯对于常人来说肯定是非常陌生的,这好比是一项艰难的攀登运动,上面有人拉着下面还得有人接着才行。这时男人的优势充分展示出来了,这点困难也算不了什么。而女人则艰难多了,扭扭妮妮地不敢下,因为这不仅仅是体力和胆魄的问题了。还是导游心细叫皮肤黝黑的维修工暂时走开,由我们自己人在下面接着。女人就是事多穿裙子则事更多,这种狼狈不堪的模样不仅不雅观更要担心春光乍泄。
终于站在楼面上了,感觉好踏实。一看手表我们被困已整整一个多小时了,马瑙斯的惊魂之夜。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开宾馆去亚马孙河。对这家五星宾馆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我在门口特意留心观察,果然发现堂而皇之挂着一个五星标记,只是与我们平常所见的标记不一样。导游说得没错,这家印度人开的确实是五星宾馆,不过这个五星标记是主人依据自定的标准而主动颁发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