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超:从华佗之死说劝服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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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佗与曹操刮骨疗毒华佗为曹操开颅传播学劝服 |
从华佗之死说劝服艺术
王立群教授写过一篇《曹操为什么要杀害华佗》的文章,考证了“曹操杀华佗”的史实。他认为《三国志》、《后汉书》的《华佗传》都未提到华佗为曹操开颅治头风病一事。因此认为,《三国演义》对华佗之死的记述,纯属虚构。但他同时认为:“《三国演义》的虚构也不是全不靠谱,它也有它的基础:一是华佗能用“麻沸散”做腹腔手术,二是华佗被曹操所杀。《三国演义》将它引伸为替曹操开颅,也顺理成章。但是,华佗开颅治疗曹操头风病是小说作家的虚构。” 因此,他最后发出了“巨星殒落,神医枉死”的感叹。
每读《三国》,读至神医华佗被曹操所杀,都禁不住义愤填膺——在曹阿瞒的淫威之下,一位神医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只留下《青囊书》一两页,“所传者止阉鸡猪等小法”。 就连焚书的吴押狱之妻也大为感慨:“纵然学得与华佗一般神妙,只落得死于牢中,要他何用”!
在《三国演义》(会评本)中,华佗的出场只有3次,一为东吴猛将周泰疗伤,二为关公刮骨疗毒,三为曹操治疗头痛病。华佗没有死在前二人之手,不能就此认为曹操比前二人凶残。因为华佗为曹操治病,实与前二者不同,尤其是这其中牵涉到一个劝服艺术的问题。
传统中医文化中“望、闻、问、切”。从传播学的角度来看,这4个字中的“问”,除了问病情,也包括医生对病人态度的“劝服艺术”。因为有一些病人讳疾忌医,因而要采用多种说理方式使其态度改变。有时需要“两面说理”,有时需要“提供事实”,有时又需要“合理举证”;而如果一味强调“良言逆耳”,则不但与事无补,而且容易激化矛盾。请看华佗三次看病的经过。
在第15回中,周泰为保护孙权而“身披12枪,金疮发胀,命在须臾。”后得虞翻荐“当世之神医”,——沛国谯郡的华佗(字元化)。方巾阔服、臂挽青囊、童颜鹤发的华佗一请便到,“投之以药,一月而愈”。—— 一边是要求“死马当成活马医”的通情达理患者,一边是惜英雄敬英雄的当世神医,这里当然不需要什么“劝服艺术”。
曹操听了华佗非开颅不可的一番生硬的话后,便勃然大怒:“汝要杀孤耶!”如果华佗此时知难而退,暂缓开颅,假曹以时日,或者用给动物开颅的试验证明此举没有危险,也许曹操会回心转意,至少也不会萌生杀人之念。但错就错在华佗这时将与“天神”无异、与曹不具有可比性的关公拉了出来,强相比较,而且将曹的顽固性头痛错称为“小可之疾”。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曹操以“横朔赋诗”式的一记反问,就判了华佗的死刑:“臂痛可刮,脑袋安可砍乎?汝必与关公情熟,乘此机会,欲报仇耳!”这时有人讲情,终是火上浇油,越抹越黑,终是覆水难收,曹操认定“此人欲乘机害我,正与吉平无异!”可怜一个悬壶济世的旷古名医,竟然死在正欲妙手回春之时!恐怕古今名医之言,没有比华佗这番话更为失误的了。可悲,可叹!
1946年,美国试验心理学家卡尔·霍夫兰提出,人们在心理结构、先天秉赋和后天习性,以及价值观等5个方面存在着个人差异。如果传播者所传播的信息符合受传者的兴趣、信仰、价值观,就会被注意、理解和记忆;反之,就会被忽视、曲解或淡忘。这一理论后经梅尔文·德弗勒修正,称为“个人差异论”。用此理论来分析关公和曹操,可以发现他们之间其实是存在很多“个人差异”的。因此,华佗就不该用“医关”之法来“医曹”。尤其应提请注意的是,建安5年正月,曹操曾有过一次险遭医者暗算的经历——名医吉平与董成等6人合谋,咬指为誓,准备趁治病之机对曹操下毒,后事情败露,吉平被曹折磨至死。“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曹操听到曾为两个对手治病的华佗要为他“开颅”,不免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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