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汉卓律师事务所

韩冰

       今天是参加“亚洲刑事辩护论坛”的第二天。下午，由香港张耀良大律师带领，与陈瑞华教授等一行十余人去香港高等法院旁听了一个案件的审理。

       “亚洲法律资源中心”提供了案情摘要。该案在香港《明报》上报道，标题为“接线生控企图强奸网友”。大致内容为：20岁男接线生在网上聊天室结识同龄女网友后，以借电影光盘为由约女方到家中，之后疑出言挑逗指对方上围丰满，再大肆非礼她，又要她从口交、手淫及性交中三择其一。女网友最后哭，逃离现场报警称险被强奸。

       该案于昨日在香港高等法院开审。今天下午两点钟到达法院，进行到辩方对受害人的继续反诘问。

       庭讯在高等法院3号法庭进行。我们去时，尚未开审。进入香港高等法院，简直比进北京高档写字楼都容易，既无安检，也无须登记，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地径直到3号法庭所在的楼层。推开3号法庭大门，里面空无一人。面积大约不会超过500平米。

       张耀良大律师向我们介绍法庭的设置（因法庭内禁止拍照，只得文字表述）。进门之后的左手边是法官席，高于所有其它席位大约80—100公分；法官席下手处一张长约五、六米的桌子，桌子上堆满文件，还放置着电话；在桌子靠近进门方向是一张连体的小桌，背靠进门方向，那是证人台。法官席正对面的是一张长约六、七米的条案，张大律师介绍，辩护人与检控官共用这张条案，共同面对法官，右侧是辩护人，左侧是检控官（中国自古有“右为上”之说，所以，我们的法庭设置，公诉人与辩护人势不两立一般分坐于法官台之左右——右手边是公诉人席位，左手是辩护人席位），看来香港法庭显然没有遵守这种古老的官位传统。在检控官与辩护人身后，是一张长短大小尺寸完全一样的条案，那是检控官和辩护人的助手席位。再往后（进门的最右手方向）就是被告人席位。被告人席位由铁栏围成一个单独的空间。独立空间有一个可以打开的门，张大律师介绍，如果被告人从这个门进入铁栏里边，就是保释的，如果从铁栏里面的门进入，说明已经被羁押。

       我们进入法庭时，能强烈地感受到这里正在进行着工作；除了法官席下手书记官桌子上堆放的文件外，辩护人条案一侧也放满了该案的文件。在法官台上的右手放了一个纸箱子里——后来才知那里放的就是案件的物证。

       过了十几分钟，两个年轻女子从法官席旁的门进来，开始进行准备工作，她两次走进被告人席右手旁的一个门——后来得知，那是陪审员室。与此同时，被告人席先从里面门进来一个庭警，把通往法庭的门锁上，接着进来一个戴眼镜、身着西服的二十几岁男性青年。他把手里拎的挎包放置在台子上，从里面拿出纸笔。与我们法庭里呈现的那些穿着看守所制服、衣冠不整、面容憔悴的被告人相比，若不是在那个专门地方出现，你断不会将其与受刑事指控被告人联系在一起。

       一进入法庭的左右手就是旁听席。旁听席座位并不多，大概不会超过三十个。在旁听席前面还有两排，写着记者席。大概有二十个位置。

       检控官与辩护人同时说笑着进入法庭。检控官穿着庭袍，头戴白色假发套；辩护人停留片刻之后出去、再回来时已经换了与检控官同样的庭袍和假头套。陪审团进入法庭——共七人，由五男二女组成（关于陪审团的组成，在庭后张大律师专门做了介绍，另文详述）。

       随着三声清脆的声响，法庭内全体起立，法官进入，所有人向法官鞠躬。法官是一位看上去有六十岁往上的欧洲人，最显眼的装饰，除了法袍和假发套，就是从左肩向右斜下的红色绶带。

法官落座之后，众人才坐下。

       辩护大律师起身，将文件放置在条案台边的一个小桌上，起身开始向受害人进行反诘问。反诘问的主要内容围绕着与被告人聊天、到被告人家、进入被告人等细节进行。反诘问非常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反诘问进行的一个多小时当中，法官只有几次插话，检控官也只有两、三次提出异议，辩方大律师拿着现场照片到被告人身边交谈一次，整个过程在非常平和的气氛中进行。

       对辩方大律师的反诘问，受害人由翻译将英语翻为粤语之后回答，几乎回答的都是“是”。在问到受害人进入被告人寓所、最后进入卧室的过程中，辩方大律师给出很多房间内的数据和家具陈设等等，并把自行拍摄的被告人寓所照片与检控官的照片对比，最后要求将从检控官处得到的照片提交法官。法官在看过照片后，宣布休庭。

       书记官不做任何记录，张大律师介绍，是因为法庭审理的过程全部录音；书记官只是配合辩方大律师从法官台拿过作为物证的受害人衣服（辩方大律师说明受害人衣着胸部位置过低），从检控官手中接过现场照片递交给法官。

       在庭审过程中，几次有记者进入；每人在进入后，都先站定，非常恭敬向法官席位置微微鞠躬后再找座位，退出时，也是先在站定鞠躬后再离开法庭。法庭审理当中，辩方大律师始终站着向受害人进行反诘问，其动作、语速、查找文件等全由自己掌握，完全不必担心会像大陆法官要求“简短点儿”之类地打断。张大律师介绍，反诘问昨天下午已经开始了，预计需要审理六天时间。

       在聆听一个多小时反诘问过程中，丝毫感觉不到那种内地公诉人、法官的八面威风，但从安静异常的法庭秩序中，又能分明感受那种不怒自威。法官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从容不迫地主持庭审的进行。每当法官打断辩方大律师反诘问，即便那么轻声漫语，辩方大律师在回答时总是以“sorry”开始，自然而然流露出那种尊重。

       看来，真正的法庭审理案件，是一个非常严密的调查事实的过程，而不是走吓唬人过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