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甭管你干点什么稀奇古怪的营生，都有个高大上的职业称呼。

比如：乞讨的改叫众筹了，算命的改叫分析师了，八卦小报改叫自媒体了，统计改叫大数据分析了，做耳机的改为可穿戴设备了，IDC的都自称云计算了，办公室出租改叫孵化器了，放高利贷改叫P2P了，看场子收保护费的改叫平台战略了，搅局的改叫颠覆式创新了，借钱给不靠谱的朋友叫风险投资了……而空手套白狼的，则改叫——营销了。

干过很短时间的营销。刚开始以为是一个多深不可测的行业，可几天之后立刻明白，所谓营销，就是销售，而且是没有预算的销售。说白了，就是不给钱，还得把资源带进来的人。说那么好听……不就是忽悠么？

二

一度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编辑同行跳槽后都去做营销了，后来自己做了之后就明白了——所谓营销，和当年我们做编辑时所做的资源置换，压根就是一码事。

当初做编辑，拍大片前最常见的对话就是：喂，是你大悦城吗？我是XX杂志社的。我们想到你们那拍个大片……哦，我们没有场地费的预算，但是我们版面可以打鸣谢……对，对，对，就是一行字……

一般，做一期杂志，这样的对话大约二三十次吧。

刚开始的时候，这招是管用的，毕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年代，能上杂志还是蛮大一件事。但是，连范伟这个被忽悠瘸了的人最后都学会做急转弯，两头堵了，人家做生意的老板当然更快地发现——所谓上杂志，其实对他的生意一点毛用都没有。

于是，不仅免费场地就越来越难找，任何免费资源都越来越难找了。

这就逼着我们这帮干着“营销”的编辑们需要升级技能包。

三

而所谓升级技能包，也就是多转一道弯而已。

比如，拍摄场地要2万块场地费，那就找个服装品牌赞助一下，等拍摄的时候，就让明星拼命穿这家品牌的衣服。然后，我们得到了钱去租喜欢的场地，而品牌用低廉的价格让明星穿了自己的衣服，至于明星……刚开始，他们是被蒙在鼓里的。

还是那个道理，范伟都能开窍，那些明星及其经纪人会不知道？

于是很快，明星就不再那么配合了。

有回拍一个封面，找了个国产西装品牌赞助，他们的要求就是必须某个当红鲜肉穿他们家衣服，至少出一张片子。

但这时明星已经学精了，拍摄前要确认所有拍摄服装。看完单子，立刻指出，那家国产品牌的西装绝对不能到现场，如果现场出现，直接拒拍。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厚起脸皮跟人商量：哥们儿，帮个忙，这回收人钱了。要不下回给你们家明星安排个封面……

对方也很客气：哥们儿，你帮我一个忙，他们给你多少钱？15万？20万？我给你钱，咱不穿那破衣服成吗？

四

其实，营销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人类不就是从以物易物开始的么。所谓内容营销，就是拿内容作为交易物；所谓平台营销，就是拿平台资源作为交易物：所谓渠道营销，就是以渠道流量作为交易物。

但问题是，现在很多地方的营销，纯粹属于耍流氓范畴。就算是没有预算，以物易物，那你至少也把物给我吧？可通常是：内容营销的内容渣，平台营销的平台弱，渠道营销的流量零……你这啥也不给，尬“营”，纯靠骗……我是不是要练一口“胡建话”才好上岗呢？

有个公司曾经让我去做内容营销总监，但那里的内容做得跟屎一样，就跟老板说，咱们得花点钱把内容做好啊。

老板听完特别吃惊：找你来，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我说，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你不能既不在内容投资，又要出好内容啊。

老板说：我给你几十万年薪，做内容营销不就是来解决这问题吗？

我恍然：哦……我明白了。您一定把我当百草厅的白景琦了，拿泡屎去当铺也能兑出来几万两银子。

老板不服气地说：要是我的内容好，还用得着你来营销？

我摆摆手，转身离去。

五

自从有了营销这个行当，很多老板就像神经了一样，早上起来拉泡屎，用水冲了都觉得可惜，恨不得让营销拿去换包洗衣液回来。你要敢说办不了，老板就敢说你不称职，没储备有机菜农的资源。

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咋想的，啥也没有还啥都想要。所谓营销其实只是资源的杠杆，并不是点石成金的仙女棒。自己的资源就是垃圾，通过营销的杠杆，能换回来的只能是更大坨的垃圾，要是非要狗屎变黄金，你需要的不是营销大牛，而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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