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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回和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聊天。他不无羡慕的说：“你们时尚集团的工作让人羡慕啊……”

 

“有啥好羡慕的？你们这的工资比我们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他忽然问：“你们那，助理一个月多少钱？”

 

我愣了一下，“不给钱啊……”

 

他说：“这就是你们工作令人羡慕的地方。我们这，一个月几千块请助理，都没人来，可你们不给钱，还有人跪着想去。”

 

经他这么一说，陡然发现：时尚圈里的助理们，还真有点这个行业八九点钟太阳的样子。

 

有一天在办公室，一个编辑上来，抱怨道：集团以后能不能发个通知啊？让那帮助理别开着奥迪TT、保时捷、路虎……来上班？把所有停车位占了不说，这让我们开着大众品牌汽车的编辑情何以堪？

 

虽然是小事儿，但还真的挺尴尬。地库的保安也是有文化的，一看车标就知道哪些能放行到B2，哪些只能去B3，我就属于每天只能停B3的那种。

 

二

 

虽然车停在B3，但一点也不影响我在20楼工作，指挥着一堆车停在B2的助理干着快递、外卖员、民工……的工作。

 

在大多数时候，大多数助理你是无法判断他们来自什么家庭，来自什么阶级。

 

曾经有本刊来了一个小助理，编辑部所有人就像对所有助理一样残暴使用。正好赶上那本杂志那段时间正在主办一个重大活动，全编辑部的人就像战士一样在战斗，助理就更不用说了，基本都是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畜生用。这个助理在那段时间活的可能连畜生都不如。

 

凌晨五点还有编辑打电话大骂：“你在场地吗？灯光组的电工到了没？你去接一下……然后再去帮我带一杯咖啡进来！……什么？我都还没走，你跟我说你在回家的路上？我告诉你，给你15分钟立刻给我回来，15分钟没出现在我面前，明天就不用来了！”

 

那个小助理一溜小跑回来，发型被风吹得就像刚从县城发廊赶过来一样。

 

一个多月炼狱般的生活终于在一片欢歌笑语里结束，在活动最后，所有参与的人一起合影。这时，出版人拉着集团老大的手，向这个小助理招手，“来，和你爸爸一起合个影！”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头上三条黑线——港真！最烦这种微服私访式的助理了。老大，你这以后让我们怎么带助理？真是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啦！

 

三

 

前一阵接受采访，聊起时尚的未来，记者问：“将来谁来做时尚？”

 

我说：“富二代啊！”

 

记者有些不理解，因为在他的理解中，富二代就应该是天天开车豪车，无所事事的人。

 

我接着说：“像我这样的，在时尚杂志里工作多年，但从来就不是时尚的原住民。我们对于杂志上介绍的东西，都是后天学习，模仿得来。但是对于富二代们而言，杂志里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日常用品。他们从小就用迪奥、LV、瓦萨琪……对我们而言的奢侈，在他们那都是正常的生活方式。

 

杂志社时，有个助理光爱马仕的包有近200个，她能够将每一款包的每个细节、每一点背景都说得清清楚楚。在米兰最好的时装学院留学，精通英语、意大利语、法语……这样的人，才是未来适合做时尚的人。”

 

“但你们工资那么低，能留住这些人吗？”

 

“他们当助理时没有工资，每天光停车费就快100，要为了赚钱，谁还干时尚啊？投行多好？现在大家常说，时尚就是一群收入一万的人教收入十万的人怎么过得光鲜。事实也是这样，一群穷逼教人家怎么过得漂亮，怎么听都不太靠谱。所以，越是这样，越是需要一些没有经济负担的人来干这份工作。时尚，本来也不是为穷人准备的。”

 

“嗯……这样的人能靠谱吗？”

 

四

 

经历过很多靠谱和不靠谱的助理，发现了一个真理——一个人靠不靠谱和是不是富二代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穷人家孩子不一定早当家，有的败家程度比富二代发指多了。

 

原来带过一个富二代助理，家里很富。为了赶一个会，太匆忙，把刚买的五万多的LV包落出租车上了也不带眨眼的那种富家女。

 

有回冬天拍明星，正好赶上大降温，气温直接降到零下十度，明星就不太想拍了，于是各种找借口。最后说：“你们借的BRA不对，没有聚拢效果……”

 

我们冷漠地看着她。

 

明星可能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就开始比划起来，但又不拿自己的胸比划，她四处看了看，就直接用手托住我助理的胸说：“你们借的BRA应该戴起来是这样的效果，但实际上是这样的效果……”说到后半句，她又使劲儿压助理的胸，以表达胸外扩的效果。

 

当时我都惊呆了，真担心这个富家小姐会一巴掌bia过去。但那个助理那时却好像被点了穴一样，翻着白眼任她摆布。等事情说完，她转身离开。

 

我追过去想安慰几句，她见我过来，翻着白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傻逼……”

 

我笑笑说：“是，自己胸长到俩咯吱窝里了，还怪我们借的胸罩不聚拢……”

 

她听完哈哈大笑，穿着军大衣拖着长鼻涕欢快地继续工作去了，直到凌晨三点还自己空着肚子给全组人员分宵夜。

 

五

 

我真的觉得，对这些富二代而言，时尚的工作是他们喜爱且热衷的事情，并不觉得这是件苦差事。

 

原来集团开会，老大常说：时尚是一个美好的工作。但说实话，在我们这一代编辑身上，我没感觉到美好。工作就是工作，我们做的内容再美好，回过头家里各种为柴米油盐的操心事儿，立刻觉得做的那一切也没那么美好了。

 

现在时尚行业日子不好过了，赚的钱不够养家了，能离开的都离开了，没准也是好事儿。剩下那些含着金钥匙出来，从来不为吃穿用度担心人继续坚守，可能反而符合了时尚的初衷——本来就不是一般人的生活，就不要让一般人做。

 

圈子里经常有人问，时尚的出路在哪里？

 

我说：“出路就是这帮不愁吃穿，又能吃苦的富二代助理啊！他们早晚要继承家业，自然会投资自己喜欢的事业。到那时候，时尚行业的日子就会好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