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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前采访吴彤，他就在做新民乐，而这种音乐形式最早给我留下印象是在当时红遍中国的走穴《同一首歌》中，他与唐朝乐队合作的《赶圩归来啊哩哩》，那种震撼就像初夜的感觉。于是我坚信，他是中国最特别的摇滚人——可能他现在更喜欢别人称他“笙演奏家”

后来想方设法找机会采访这个最特别的摇滚歌手，和他谈宗教、信仰、挨打、与乐队分手以及为女朋友写歌。

老王：你们家门口供的那些鬼画符是什么啊？

吴：三清。

老王：哦……对不起，阿弥陀佛……不对，是无量天尊……

吴：够了，不要胡闹。

老王：这是你的信仰？

吴：算不上信仰，是让自己心情平衡的信念。

老王：那为什么选择了三清？而不是耶稣、玉皇大帝、关羽或者《男人装》？

吴：我读《道德经》，所以对道家的东西比较感兴趣，也比较有心得。

老王：那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吴：阴阳。道家讲究平和、平衡，追求自然、调和、不强求……

老王：你读这个的时候多大？

吴：中学的时候就开始读了。这么多年一直在读，一直在领悟。

老王：你不觉得消极吗？

吴：说实话，确实消极。我就一直认为《道德经》应该属于限制级读本。对年轻人而言，太消极了，必须在成人的指导下阅读。要不然孩子们都那么消极，国家就没希望了。

老王：既然这么消极，你还读了这么多年？

吴：嗯……消极是它不好的地方，但是它强调知足，提倡人与自然的融洽，这些对人调整心态都有很好的作用。

老王：那你自认为是个积极的人吗？

吴：应该算是。我会为了我的梦想工作。

老王：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吴：音乐。我的梦想就是音乐，做自己喜爱的音乐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信仰。

老王：可我觉得不是。你的资料显示你小时候学音乐学得很惨烈……

吴：哈哈……对，没错。我五岁开始学笙，那时候经常挨我父亲的打。

老王：怎么打？

吴：打屁股。用鞋底、棍子。

老王：疼吗？

吴：你试试就知道了。那时候我经常站着吃饭，因为屁股肿了。

老王：既然这样，你最终还是选择了音乐作为你的信仰。

吴：是啊。因为后来我在音乐中找到了表达的快感。

老王：我喜欢你的高音，嘹亮而且苍茫……

吴：谢谢。

老王：不过我和你聊天发现，你的嗓子简直就是声带小结。

吴：呃……这个……怎么讲呢？唱歌一方面是天分，另一方面就是方法。你说我嗓子沙哑，但是我能够上high C，这当中，方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老王：和吹笙有关系吗？

吴：当然有。唱歌和吹笙的关键都是气息。

老王：哦……那你的肺活量是不是特别大？游泳憋气能憋多久？

吴：这个你可能误解了，其实唱歌也好、吹笙也好，就肺活量而言与常人并不会有多大差别，可能会大一点点，但这种差别小得几乎发现不了。

老王：可你们的气确实很长啊？

吴：那是因为我们懂得如何节省用气，并非我们的气比常人多，这就叫方法，至于肺活量，那是天分，后天再练，提高也有限。

老王：那有不练，肺活量就很大的吗？

吴：有啊……河马。

老王：……嗯，好吧，我承认你耍到我了。但是你能不能谈谈你和乐队分手的事情？

吴：唉……（这是我一生听过最沉的叹息），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老王：算是吧，不过我确实很想知道。

吴：……（忽然间的沮丧，人猛的消沉下来）

老王：看你的样子，那件事对你好像打击很大？

吴：没错。虽然音乐是我的信仰，但是情感却是我的生活。没有情感就没有音乐，没有音乐的我就没有存在的价值，所以，任何情感的伤害都会让我备受折磨。

老王：是什么让你和伙伴们分开呢？

吴：现在想来，只能说是音乐理念的差异和追求目标的不同。

老王：就因为这个？太小儿科了，你也不值得这么伤神啊？

吴：我难过的不在于分别本身，而是分手的方式。我觉得分手也可以很美好，完全没必要成为伤害的最终结果。

老王：那你恨他们吗？

吴：不。

老王：为什么？

吴：不谈这个了好吗？

老王：呃……好吧，不过我还没有准备好再问你什么。

吴：随便啊。哈哈……谁说你问问题没人性，我看还是蛮体贴嘛。

老王：你是一个特例，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面对你时会问不出特别尖锐的问题，甚至调侃的心情也没有。

吴：可能我们话题太沉重了，上来就谈宗教、信仰，然后又是我挨打，和乐队分手，没有一件开心事，你忍心调侃吗？

老王：不忍心。那不如这样，你来问我好了，也许话题就不那么沉重了。

吴：好吧……这还挺特别的。你听我的歌吗？

老王：废话，当然。我最喜欢你的《许多年来我很难过》。

吴：哦……我想想再问你什么……

老王：算了算了，看看你，一点技巧都没有。这时候你该问：为什么喜欢了。

吴：那你为什么喜欢呢？

老王：那时候我正和我女朋友分手，所以很打动我。

吴：也是因为我和女朋友分手，才有了这首歌。

老王：哈哈……果然被我猜到了。你给她听了这首歌吗？

吴：她肯定听过，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她写的。

老王：那我应该趁情人节去告诉她。

吴：别了，已经过去很久了。

老王：不！已经晚了！

后记

这次得格莱美奖后吴彤对媒体说：“我们一直在坚持用音乐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理解。”也许有人觉得这不过是句空话套话。那我证明——他说的是真话，12年前，他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我想，这真的是他的信念，而这种信念坚守了这么多年，就已经凝结成不可动摇的信仰！为了这份初心，他应该获得一个更大的奖杯……好吧，这次已经是最大的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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