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苟开全的故事《十日走北川》图片日记连载6

医院的朋友（半天后已成了朋友）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继续温暖我们。

庄主任说：“我给王副院长打电话，让他再跟团长说说看行不行。”一会儿，庄主任说：“王副院长回话，说很抱歉，团长还是不答应。要不，你亲自见见团长，让他看看你的国新办的工作证？”

“不用了，庄主任，我再另想办法。”我说。

我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拿着工作证去找那位骂人的团长，请他帮忙。

我想起了杨卫华和他的夫人王晓梅。还是请他们帮忙吧。打电话到他们家，晓梅接的电话：“大哥别急，卫华去了上海，我可以介绍你们去北川县擂鼓镇住，擂鼓派出民警苟开全是个羌族小伙子，人很好，地震中失去儿子还一直继续工作。一会儿，我给你发来他的电话号码，我再跟他打个招呼。”

临了，晓梅又很干脆地说了一句：“要不行，我去车接你们回绵阳。”

晚10点半，苟开全开警车来到了军营，庄主任送我们上了车，在握别的时候还一直说抱歉。

苟开全很健谈，一边开车一边跟我们聊天。车厢里没有灯光，我也没看清他的模样。只看到他的个儿不高，不胖，带着一副眼镜。

车进北川地界，大石头一块接一块横在路边，这让我们自然谈到地震的话题。开全说：

“地震太可怕了，我儿子上三年级，那么活泼可爱的孩子被地震夺去了生命。那天早上，孩子上学离家时还对我和他喜欢的小狗说了声，爸爸和小狗再见。没想到下午在一瞬之间葬身于废墟之下，连尸体都没让我们见着。”

“你做梦梦见过儿子吗？”我问。

“我们每天工作二十几个小时，没有做梦的时间。地震发生后，我是第三个到绵阳市委报警的人。那时已经知道儿子的学校坍塌了，我是一名警察，哪能首先去找儿子。从绵阳回来，我才去了儿子上学的北川小学。山塌下来把学校全埋了，上哪儿去找孩子！我只有每天拼命地工作，才能不想这件事。我跟老婆说，权当孩子没有放学。”

这个羌族年轻人说得很平静。

过了一会儿，开全又说：“我家的那只小狗晚上没见我儿子回家，还像往常一样跑到学校去迎他。见不到我儿子，它就在废墟前拼命地叫，叫得很哀伤。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我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阵寂寞后，车驶进一片防震棚区。

“到擂鼓镇了，今晚你们就住我们派出所的帐篷吧！”苟开全说。

“好啊，那就享受一下你们民警的待遇。”我想活跃一下，改变刚才沉闷的气氛。

这民警的待遇还真不怎么样，一座低矮的帐篷里没有灯，小张打开手机照了照地铺，凸凹不平的土地上，只铺了一层不怎么厚的棕垫，棕垫上面是一层薄薄的褥子，这就是我们的床。摸了一圈只有一床被子，我和小张说：“咱俩就凑合着盖吧。”

出门找个地方小解，回来差点误入了一个没有灯的帐篷。“你是什么人？”里边一声呵斥，我才醒过神来，是走错了。幸亏苟开全闻声出来，做了解释，才为我解了围。

躺在疙疙瘩瘩的地铺上，小张已经起了鼾声，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小时候和大人一起看生产队的打谷场，曾睡过地铺，那是在土棚里，很平整的地面，上面还铺了厚厚的谷草，还能透过土棚的大窗户数天上的星星。

慢慢的，我睡了过去，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跟爹娘睡在土炕上，我尿炕了，身子底下湿湿的，爹照着我的屁股打了一巴掌……

我猛地一下醒了，觉得身子底下也是湿湿的，原来下雨了。幸亏不大，雨水流进来只浸湿了褥子。没法睡了，我看了看手机，两点五十，小张还在睡，他太累了。但躺在湿地上会凉病的，我叫醒了他。

我俩摸了几块砖头把行李箱支起来，坐在上面熬吧，只盼望别再下雨。

一会儿，又困了，趴在膝盖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