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散步，忽闻一阵清脆的叫卖声：“红皮鸡蛋，热粽子，外加艾蒿不要钱喽！”我的心一震，忙上前问：“今天可是端午节？”那少女答道：“是呀。大哥您快买点吧，粽子是刚出锅的，鸡蛋还是红皮的呢！”未加思索，我掏钱买下了十只热粽子、五颗红鸡蛋。当然，也免费得到一束带着晨露的野艾蒿。

手捧着热乎乎的红皮鸡蛋，轻嗅着野艾蒿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十多年前……

十多年前的故乡是贫瘠的，贫瘠到一个壮劳力的日值还买不下一颗鸡蛋；故乡的端午节却是红火的，红火得让人眷恋一辈子。每逢五月，寂寥的山村便沸腾起来，村民们有的淘米包粽子，有的磨面蒸发糕，有的在屋檐下挂纸灯笼，当然再忙也忘不了为煎熬一春的孩子们煮几颗红皮鸡蛋。对孩子们来说呢，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采端午艾蒿了。初五的清晨，我早早起床，和小伙伴一起上山采艾蒿。听老人们讲，端午节的艾蒿是最吉祥的，它不仅能消灾避邪，还可以入药治病。因此，端午节采的艾蒿总是要留用一年的。我和小伙伴们采呀采，采得满手青绿，采得满身幽香。等到太阳出山的时候，我们已经满载而归了。回到家中，母亲把艾蒿一棵棵洗、捆好，然后抽出几支，依次插在窗棂上、门楣上以及我和姐姐的鬓角上，并随手塞给我们两颗煮好了的红皮鸡蛋。母亲一边插艾蒿一边笑着说：“戴一束端午节的艾蒿呀，可保一年的平安；吃一颗红皮鸡蛋，就能天天走鸿运啦。”于是，童年的我总是天天盼过端午节。

最令我难忘的是 1981 年的端午节。当时，我在外读书，正全力拚搏迎接高考。突然有一天，同村的同学从家里给我带回一个毛巾包裹，说：“过端午节啦，这是你妈让我捎来的。”我打开一看，惊呆了，里面竟包着五颗大大的煮熟了的红皮鸡蛋！望着手中鸡蛋，我的心颤栗了，但又不免有些疑虑，我问：“我家就一只再也不能生蛋的老母鸡，这鸡蛋……”。同学道：“这是你妈用那老母鸡换的。”听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朋友，你是不会知道的，那老母鸡可是母亲的心上物哇！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我家的油盐酱醋，日常花销，就连我们姐弟三人的学杂费也全指靠它呀！为了让它多生蛋，母亲剁菜、筛糠，耗费了多少心血呀！直到有一天，它老了，再也不能生蛋了。姐姐说：“卖了它吧，好给我买件新衣服。”母亲说：“不行！它对咱家是有功劳的。”父亲说：“家里待客没有菜，就杀了它吧。”母亲一听急了：“不行！人总得有点良心哪。”可是，母亲为了让她不在家的儿子能吃上端午节的红皮鸡蛋，竟忍痛……

这事过去十多年了，但在我心中依然清晰如昨。这些年来，我沐浴着母爱的阳光，读完了中学、中专，又参加了工作，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家机关干部。现在的生活也一天天好起来，人们再也用不着为柴米油盐发愁了，只要愿意，都可以整篮整篮地买鸡蛋了。可是母亲却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母亲，我是多么想再与您过一次团圆的端午节呀！又多么想再吃一颗您亲手煮的红皮鸡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