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惜水如金,一小半盆洗脸水,全家人轮流着用,用完了舍不得泼,等水中的灰尘沉了底,再用上边的水喂猪、喂牲口。
在我们村的村名“天津湾”三个字中,虽说有两个字与“水”有关系,但我们村却是远近闻名的缺水村,村民吃水全靠下雨流到储水池里的刷水。水池一般有几丈深,池口和井口一般大,下边是直径数米的大圆筒。下雨之前,人们用石块,在水池的进水口前挡一道小埂,街上的雨水便能顺着小埂流进池里。雨后第二天,人们就到水池里打水,打上来的水浑浑浊浊。爹听人家说,苦杏仁能使水很快变清,便找来几颗杏核,取出杏仁,砸碎放进水缸。一夜过去,水依旧是黄色,烧开后倒在碗里,像黄黄的茶水。外来的客人端起它,憋着气才能喝下去。
即便是这样的水,一年也吃不到头。遇到夏天雨水少,村中所有水池里的储水连半年也吃不上。家家惜水如金,一小半盆洗脸水,全家人轮流着用,用完了舍不得泼,等水中的灰尘沉了底,再用上边的水喂猪、喂牲口。
打井寻水,挖水池储水,60年代初在我村形成热潮。区打井队、公社打井队在村里村外钻探了几次,结果几百米深的钻孔都是干窟窿。钻井的同时,生产队还组织社员多挖储水池。邻居文高大叔是挖水池的倡导者和领头人。一天中午饭后,他没告诉家人便扛着镢头第一个上了南山坡,到了新挖的池边,等了一会儿,不见同伴来。他想,在上边等也是白耽误工夫,何不早下去挖着等呢。他顺着辘轳上的绳子下到了五六米深的池底,就挖了起来。不一会儿雷声大作,下起雨来了。雨越下越大,若再不上去,水灌进池里会出危险的。大叔两手抓着辘轳上的绳子往上爬,等爬到池口,四周没有可抓的地方,于是又顺着绳子滑到池底,反复几次,都没成功。他拼命喊叫,但在这旷野、在这池底、在这雷声隆隆的雨天,哪能有人听到。一下午,用辘轳往上提土的同伴都没来上工。在农村,下雨天是休息的日子,谁也没想到大叔会提前上坡下到池里。晚上,大叔的家人开始找人。由于都怀有“下雨不可能上坡”的心理,所以没到南坡的池边去找。直到第二天上午,到池边干活的人才发现池底有人,文高大叔泡在半米深的冷水里,由于长时间的浸泡、惊吓和劳累,他已神情恍惚,救上来没几个月便去世了。那年他才38岁。
70年代末,我村终于钻探出一口深水井,家家户户安上了自来水管,村民终于告别了喝刷街水的历史。
又过了几年,博山城缺水,钻探队又到了我们村,在村东的沟底钻探出了20口深井,组成一个机井群,为20公里外的博山城区供水。城里还建起一块纪念碑,纪念天津湾“引水济博”工程。从此,“天津湾”才真正成为一个水灵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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