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往前飞……

    我在飞。

在飞机上，我很少说话，偶尔用眼神与她交流一下，她也向我十分默契地回报以不易令人察觉的眉目传情。我这样做并非要把话省下来等适当的时候和她讲个没完没了，而是不想因为飞机上有了我这个特殊的客人而让她心神不定。

其实我在初一的清早天还没亮时就迫不及待地赶往高崎机场了，我想无论在哪个城市搭上哪段她的飞行对我而言都意义重大。这个近乎疯狂的决定一旦做出便立马儿付诸行动，我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我想追上她，和她一起往前飞。

大年初一的机场门可罗雀，零零星星旅客让这个平日里熙来攘往的空间显得格外清静。这种别样的风景有点让人仿佛进入梦游的情境，只有拿着登机牌胜似闲庭信步似地经过廊桥步入机舱，才觉得这一切绝非虚拟的戏剧故事编排。

这一天是新的，虽然我内心笃定，核计好了再次给她一回意想不到的惊喜，可是我仍然难以平伏急于见到她的心情。作为一个老男人大江大海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惟有爱情这种跨栏冲刺的运动项目无论怎样重复，都能够意气风发。

此刻，她应该在梦中。她也应该不会梦见与我一样如蒙太奇组接身临其境的故事。这时我在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她的睡姿，状如婴儿般的憨态，进入一丝不挂自由拼接组合的编织的梦的衣裳的片断，每每这时我复杂的情感总是莫名地切换。

这是一种略带成人忧郁的情绪，因为爱情。我不得不承认，爱情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重复的不一定是不同的人，而是时时刻刻都可能蹦到嗓子眼儿的那一颗悸动的心。爱情每天都是新的，可人却一天比一天褪去了原有的风华。

飞机舷窗上的划痕一清二楚地说明这架飞机已经服役有些年头了。以往曾经有过那么一个阶段，我透过窗口拍照会觉得这些经风雨见世面的痕迹影响画面的美观。后来说不清是哪一天，我竟然爱上了这斑驳，因为我心也渐渐沧桑起来。

飞机心平气和地滑行到跑道的起点整装待发，接踵而至的是发动机马达轰鸣地经过短暂的冲刺，机头突然昂扬地勃起，继而拨开云雾直插云的深处。我虽然经历过无数次起飞，但比如这一回清醒地意识带有某种意象的举动还是头一回。

天可真干净啊，像水洗过一般。这时我想起对她信誓旦旦的承诺要好好地待她，如爱人，也如自己的女儿。在爱情中的男人也会很贱，比如我有时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外人听来肉麻的话，自己则是由于心疼而娓娓道来。

如是我闻，在北方她飞抵的那个城市我于傍晚时分登机的时刻，她的表情是没有经过任何表演培训的彻头彻尾的喜出望外。她和我都想在此时此刻来一个紧紧的拥抱，但还是理智地忍住了。因为如此，她面临的将会是冲动的惩罚。

飞机抬升到平飞的云层，我看见窗外的远方，有一条界限分明冷暧交汇的线条。眼下，是城市灯火或间或爆竹的闪光。

“曾经我的家，是一张张票根……”一首老歌飘然而至。

爱是不能制订规范的，创造她的常常是机遇，而不是公式。

（选自《厦门的时光是用来浪费的》，欢迎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