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午后，华祥苑的下午茶

对不起，我现在经常说“我小时候……”，这样的说法，说明我已经大了。

我儿子也说“我小时候”，但是他说的是他更小的时候，因为现在他才8岁，将来，他还可以说这个时候是“我小时候”。

我小时候，也就是我儿子现在这个年龄，我和父亲在“五七干校”，那时候这帮“老广”（那时他们被称为“广大干部”）做了一个酒厂，所出的白酒很好喝，当然，这是大人们说的。至于好喝到什么程度，我只记得当时我的班主任刘宝瑞老师，他也是一个下放干部，时不时地拿一个酒瓶子塞给我，外加上几毛钱，让我给他打一斤酒喝。

我当时很高兴有对老师溜须拍马的机会，桃李不言，下自成溪，有机会打酒，当然是一件乐事，只不过那时还得让老师掏钱，现在想想也怪不好意思的。

我小的时候的事情不只这一点点，但要是把点滴都捡起来可就不是容易的事儿了。有一天，人们说起地震，于是讲起了我经历过的那场地震。那是一个黑天，我突然听见轰轰轰烈烈的声响，以为是谁家的缝纫机，等到反应过来是地震时，我一下子从炕上爬起来，拉开起个大被子跑到了院子中央。

此后，我住了一阵子地震棚，大人们都回到房子里住了，我还不敢回去。那是海城、营口地震，我小时候的记忆。

我儿子如今像我那会儿的小时候了，有一天，我带他来到万达广场华祥苑，这是一个卖茶的地方，也可以喝茶。我关于茶的种种感受，都与这个华祥苑有关。我也曾和华祥苑的老板还有我的朋友翁团伟挥汗如雨爬过福建安溪的茶山，于是美于茶，关于铁观音，我逐渐产生了感情。

我记得，小时候偷偷地喝过父亲的茶，是苦的。现在你如果问我茶的味道，不瞒你说，我真的说不出来。人在小时候，对一切都充满了憧憬，是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看什么是什么也不是什么，大概就是我们常听说的那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吧。

春天的午后，阳光很好。我年轻时看过一个文学女青年的散文，记得其中有这样的文字：“轻快地走在雪地上，阳光很刺目，窗外都是好风景，太阳真好”。那个文学女青年长得不好看，但是文章好看，我发现我有点对她的意思，但是这意思在今天看来是不好意思，因为我喜欢的是她的文章，而不是她这个人。

那个人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也许我也没有必要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毫无意义。在这样的午后，阳光倾泻在华祥苑里，听茶的声音，看茶的升腾，闻茶的味道，品茶的心情，我终于知道，关于茶，并非我小时候的苦的直觉，也没有形式上的愉悦。我喜欢这样后个下午，因为这里很安静，因为平日里这里很吵嚷，因为我喜欢一个人在这里过滤一下我的心情，因为我还喜欢这里看人来人往的街景，所以，有人问我谁泡的茶好喝时，我告诉人家，看你的心情。

所以，我在这里观察泡茶的妹子，我发现她们根本不同，所谓漂亮，不过是眼神的问题，而不是眼睛的大小。我遇见一个很会笑的女孩子，但是我觉得她笑得过于职业。我也情不自禁地看了一下一双温柔的泡茶的手，那是一双纯粹的女人的手，可以在瞬间融化，我觉得那是女人中的上品。

春天，外面飞起了树毛，可是，一个女子称之为杨花。这极富诗意的名称，让我感受到春天里的温情。我处在一个并不多愁善感的年纪，但对于美不胜收仍然有执著的追求。

这里是春天，春天是可能暴露的季节。我看见一个老外登在高处打电话，我也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一个石凳上发呆，我还看见一个光胳膊光腿的女青年招摇的背影，我发现我处在这个茶室里，眼睛向外，在风景里不知茶在哪里飘扬。难道非得用滚烫的水，才会有苦尽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