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期《新周刊》的封面标题是《砸烂电视》，这句暴力的口号和我的一个怪癖不谋而合——我也受不了电视，差不多一听到电视节目的声音就会神经质，在电视聒噪不已的房间里我完全呆不下去。

我家也有电视，但打开它的频率之低时间之短差不多也就勉强算是加加温，免得它潮了或者锈了。它的作用是用来看看碟或者中央10什么的。除此之外它几乎无用武之地。

我妈说我小时候很爱看电视，不到电视里说“再见”我都不挪地方。她这是申辩，因为我曾经讨伐她，说是她给我养成了这个不近人情的怪癖。我投诉她是有道理的，我小时候一看电视就被歧视被数落，让我几乎认为我的未来和前途都要被看电视这件事完全葬送了——其实我每天也没看多会儿，真的没多会儿。而且我都是为了看某个目标明确的节目，而非打发时间。

这个幼时和他们抗争不已的矛盾最终发展成一枚恶劣的种子，在我成年后的某时开始生根发芽，这个转变缓慢得连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但我终于开始极端厌恶电视节目，和大多数电视节目老死不相往来了。电视再也不能讨我欢心，它被我打进了冷宫。

避开无聊的电视节目很容易，不看就行了。但避开那些热爱电视的人，就有难度了。他们未必对某个节目热衷，但只要人醒着，电视就开着，让电视终日唠唠叨叨臊眉搭眼地说个没完，一会肥皂剧一会文艺演出一会电视推销广告一会又说书，换台比眨眼还快。你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兴趣点到底在节目上还是在遥控的乐趣上，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眼花缭乱的换台，回答：“没好看的节目！”那为啥还开着电视一定要看呢？

真的搞不懂。

 

我妈退休后，看电视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客观地说，其实没有很过分，比很多老头老太太开电视的时间都短。她对电视的态度也还算礼貌，一般会忠实地守着新闻、人物访谈、探索还有韩剧等节目从始至终地看完，不至于同时对几十个频道烂情直到昏头涨脑地在闪烁的蓝光前打起呼噜那么粗鲁。即便如此，她现在看电视的时间也大大超出了我记忆中所习惯的，我几次都严肃批评她对自己要求降低了——怎么不看书不写稿？时间多了你还可以去和我爸散个步骑骑自行车，做个软陶给大木头箱子刻花或者写点回忆录什么的吧？怎么老看电视？您哪至于就靠看电视打发时间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派当初她教育我时的痛心疾首。

我妈没我当初那么畏惧，她甚至有时很勇敢地主动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去看XX台的XX节目，然后就急匆匆地放下电话。等电视节目结束了，她又打电话过来企图展开讨论，但被我懒懒地一句“我没看”挡了回去。她只好很遗憾地说：“哎呦，那个节目很好呢……”

 

当然，我必须为我的冥顽行为付出代价。当朋友或者同事们偶尔兴致勃勃谈论电视节目的时候，我往往在一边哑口无言，呈无可救药的白痴状。在电视节目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深入人心的今天，这八成有自绝于人民的嫌疑。

虽然邻家的电视声偶尔也会让我感到烟火人间的温暖氛围，但我还是不希望那些声音在我家的客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