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猫狗一锅粥 |
多吉阿赞,名字好听吧,吉利吧,是我给起的。它原是佛学院里的猫,今年入秋时节,学院要搬迁,猫没地方放了,请“土猫站”找人代养,就这么到我家了。可能是生活安定了吧,阿赞日见丰润,胖了,漂亮了,宽宽的脸膛,浅绿的眼睛,尤其那身乌黑发亮的皮毛,那叫人见人爱。颈上戴了一个红项圈,越发显得不凡。这猫性格出奇地好,对同伴特别能忍让,对人很亲但不缠人。真是有“大家规范”。据说向“土猫站”申请认领阿赞的人已是争先恐后,论资排队。
可就这阿赞,前几天逗了我一把,差点没把我吓晕。
那天下午我在外面办事,妈妈从家里打来电话,惊恐而小心:“有个意外的事情……阿赞突然不见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恩?”了一声。我妈用尽量不吓着我的平稳语气说:“刚才我要出去,临出门看了看猫,发现阿赞不见了!”我明白过来了,脑子轰的一声,蒙了。
“啊?!那哪成啊?阿赞没了?那哪成啊?!”我听出自己的声音很不一样了,急赤白脸了。一边觉着不该这么说话,一边又抑制不住地继续说
“不会是他藏在哪里睡觉呢吧?衣柜里找了吗?”“找了”
“门外电表箱处找了吗?没准躲那了。”“找了”
“楼道的楼梯门关没关呀,会不会顺着楼梯跑了?”“我还没去看,我就想打电话问问你咱家电筒在哪放着呢?我去楼道里找找……”“没电筒啊!”我都糊涂了,我忘了告诉我妈,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不用电筒。我妈也没多问,放下电话,不用说又出门找阿赞了。
放了电话,我心里这个急啊,手头的工作没处理完,我没法起身就走,只能坐在那里心乱如麻地胡思乱想:怎么偏偏是阿赞没了?我怎么跟土猫站交代啊?他们还那么严格地审来审去为阿赞找领养人,早知道这样,在比较好的那几个人里随便找一个送了也比在我这里丢了好啊!又想,还不如是洋土豆丢了呢,我自己心疼就是了,这得多少人陪着上火啊?又该怎样向佛学院里救了它的阿姨交代呢?这个小东西也真是可怜,它有一段不可知的命运,佛学院的阿姨是在殿堂前的台阶上检到它的,当时它不知被什么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它检回的命不该在我这里再丢了啊!我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我妈出去找阿赞了!!我妈,60多岁了,心脏不好,今年年初刚为此还住了院,上楼走路都累,更别说着急上火了。幸亏我家是电梯平时不需要她跑楼梯。可现在她要跑楼道里去找阿赞, 28层楼!我刚才居然要她去找阿赞!要是有个万一……我不敢想了,赶紧往家拨电话,电话一直在空响。
我真急了!!把手头的事乱七八糟地处理了一通,出门跳上个出租车就往家跑。本来说好的接下来单位的会议也被我坚决抵制了,连理由都不说——没法说出口,没人理解。
可这时是下午五点钟,堵车!!!我不断地打个电话回家,没人接!还是没人接!我要疯了!
我没有人可以打电话诉说或者发泄,我不敢。这种事,十人听了十人疯。我脑子里充斥着土猫坛子里看到的各种关于猫走失的传闻和怒骂。
我想到可以发泄一下的人了,我老公。我把电话打过去,我可没妈妈那么厚道,慢慢地说怕吓着别人,没等我老公说“喂”,我就对着话筒喊:“阿赞没了,丢了——”然后就觉得自己要哭了。
我老公的反应是亡羊补牢式的,他首先想到的是,要在这个周末给楼道里的楼梯门自费安装两个闭门器,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猫能顺着楼梯跑掉了,就在这层,怎么也丢不到哪里去!
我冷静了一下,觉得跟这个傻子谈下去并不能马上给我补充智慧和勇气,于是很果断的收了线,我妈如果回家了会给我来电话的,我不能占线!
我继续在绝望中麻木地重播着家里的电话,没人没人还是没人。街道上的车,堵成了行进速度0公里。我咬着牙,面目狰狞地坐在后座上。
电话突然在我手里震动,是家里来的!我激动地大声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听到了跟半个小时前一样的我妈的声音,我的老天啊!天籁之音!我妈听出我为她着急,安慰我说:“我是坐电梯到28层,然后一层一层往下走的!”我大叫:“你真是冰雪聪明啊!”妈妈的思路还在阿赞身上:“每走一层都把这一层找遍,把这一层楼梯间的门关紧再找下一层,这也走得我腿肚子转筋啊。”我妈喘了口气,“不过,我还是没有找到阿赞,我一直找到一楼都没有,看电梯的女孩没看见,门口保安也没看见,我问楼下商店门口坐着的一个人,他在那里坐了很久了,也没有看见。现在满楼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有个带红脖圈的黑猫不见了!可谁也没看见啊!到底哪去了?莫名其妙。”我不敢再催妈妈,赶快说没关系没关系,我马上就到家了,我去找。
知道妈妈没事,我又开始想阿赞。按老太太的说法,她出门的时候,根本没发现阿赞在门口,它怎么能溜出去……它能!它是猫。
我万念俱灰。我为什么要多操这个心,给自己找麻烦?我养我的猫,我干嘛要寄养人家的猫,费这心血担这责任,我有病吧我?
我看着窗外,心里开始发泄。我,再也不做寄养了!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一个猫写领养文章!我再也不给他们拍照片了!我绝不再带一只猫回我的家!我今天差点把我妈吓死累死!为了猫!
电话铃又响,是土猫网站的朋友打来的。她担心我被今天坛子里的气氛击毙(?),颇不放心,来电话慰问。我有气无力地告诉她,我今天还没上网呢,都没有忙过来。我听到她在电话那边笑了,从她的轻描淡写中我知道,有个地方又翻了天了。被我整的。但我没心思想那些,那些人是坐在安全的地方,说着无碍安全的话。可我的境遇,目前还不太安全。我可遇上个革命同志了,我要跟她诉苦!我告诉她我踩雷了——阿赞丢了。
朋友的可爱和珍贵就在于,在你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时候,他们还在原谅你并安慰你。让你觉得,这世界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天还不至于说塌就塌。
车子在交通台持续不断的抱歉中,总算蹭到我家小区门口。我的电话又在震动,又是我妈。我接起电话,听我妈喘着气跟我说:“我又出去找他,还是没有找到——”我刚想跟她急,责怪她为什么又跑出去,她接着说:“刚才我回来,一开门,看见阿赞像个黑幽灵一样坐在门口迎接我呢!”她口气中透着轻松,透着嗔怪,透着乐,透着长出一口气。“它就在房间里,根本没出去?那它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了?”“不知道,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他藏哪儿了?我已经把能想象出来的角落全都找了好几遍了呀,可就是没找见!”
我也长出一口气,生活真是,就是一出戏!
我站在家门口,按门铃。妈妈和阿赞一起来开门。我看见他们俩都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心情顿时很明亮,顿时觉得生活还是可以更美的,甭管什么风浪,原来都是过眼的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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