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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过去也曾撰文指出,文化传统的生命在于日常生活实践,而非书本上记载的文字经典。什么是儒学或国学的精髓?在现在的我看来,其实就是以祖先和故土为中心的“家文化”以及由此延展开来的一整套伦理观念,而社会生活中的婚庆、祝寿、祭奠等一系列或礼节和仪式则是强化这种人际纽带和伦理精神的手段。因此,那些祖祖辈辈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下的乡间农夫农妇,即便他们从不知道“四书五经”为何物、斗大的“之乎者也”并不认识几个,也比今天的绝大多数中国语言文学系和中国古代哲学系毕业的硕士、博士们更有资格承担传统文化的“活载体”。
但是,令人痛心的是,传统的乡村生活本身也在急速解体和消亡之中。今天,我乡下的亲戚们还能够记得住这套基本的仪式,但他们显然已经不能很好地理解仪式背后的意义;而到了他们的下一代,恐怕就连仪式都很难再想得起来了。因此,我对母亲上述的那番话是一点也没有信心的。我所能做的,恐怕只是用快门把她魂牵梦萦的旧宅保存到数码相机里而已。
因此我仍然要重申我的观点,今天真正有志于推动儒学或传统文化复兴的人士应当重新实践2500年前孔子曾倡导并身体力行的“礼失求诸野”的导向,而不是忙于去成立什么闹哄哄的“儒教协会”或穿梭周旋于一个个“儒学复兴规划”之间。除了挖掘和整理在百年社会变迁中几近湮灭的儒家精神因子外,当代儒者更艰巨的任务是创造性地为儒学重新争得一片能够与现代政治秩序接榫并在现代社会中延续传承乃至发展更生的崭新洞天。现在看来,这片天地最有可能在政治、宗教和学术之外的“民间社会”中寻找到。
我家乡的无人居住的旧宅也许很快就会接上互联网,我的孩子只要通过视频就能对那里的风景观看得一清二楚。但对我来说,更艰巨的任务是如何才能够让他真切地感知他的祖母从那里一路走来的那种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
写于2009年4月8日,发表于2009年4月9日《潇湘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