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翦淞阁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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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灯下觅华章(随笔) |
在查阅关于宝应翦淞阁资料时,我发现还有一处翦淞阁,是坐落在上海小万柳堂内。
小万柳堂为清末民初时上海苏州河畔曹家渡一私家园林所在。园主人是廉泉、吴芝瑛夫妇。廉泉乃廉家後裔,以先贤廉洁为始祖,元右丞廉希宪为二世祖。右丞谥文正,封恒阳王,有别墅在京师城外曰“万柳堂”,赵孟頫有诗觞詠其中,一时传为胜事。至廉泉,为怀念先德,将自己的私家园林命名署名为“小万柳堂”,以示寓意源远流长,不忘祖本。1904年(光绪三十年)夫妇二人移居此处。
而他的夫人比他更具盛名,那是一位女中豪杰。吴芝瑛(1868—1933),字紫英。安徽桐城人。她是郓城知县吴宝三之女,近代教育家、桐城古文派后期大师吴汝纶侄女,诗文功底深厚,源于瘦金体的书法更是了得。她思想新进,为人率直,1903年居京时,结识秋瑾,成为知音。1907年秋瑾遇难,无人敢殓葬秋尸,吴氏即与盟姊妹徐自华葬秋于西泠桥畔。徐氏撰墓表,吴氏亲手书写,立碑墓侧,为秋瑾鸣不平。
关于小万柳堂,吴芝瑛在自著的《南湖诗意》中记载:“自吾营小万柳堂於曹家渡,又楼其东曰帆影堂,之上曰西楼,两楼钩连处为翦淞阁。”
我即对这其中的“翦淞阁”发生了兴趣,这该是一处美不胜收的水上景致。再查询有关资料,吴芝瑛移居上海后,曾与秋瑾合办过《中国女报》,秋瑾也常到小万柳堂畅谈。而翦淞阁则成为沪上高朋胜友留连之处,不乏名人留下足痕。梁启超、袁克文(袁世凯之子)都曾来吟唱。这些人的诗词后来还汇集成《翦淞留影集》。
小万柳堂在1921年后全部售出,这有已酉年廉泉给孙寒厓诗序为证:“余为债所困,新旧两堂行将不能自有。”后来,这庄园便渐渐倾圮废弃了。这是很令人可惜的。
我又在一篇资料上看到:小万柳堂旧址,在苏州河南岸的一个转弯处。被列为苏州河十八湾的第十一湾,就称为小万柳堂湾。那是应该可以找寻的。《民国法华志》载:“小万柳堂在九果园对河吴淞江(即苏州河)南岸。”那么,老九果园又在哪里呢?《上海园林志》中对九果园的描述是:“旧址在吴淞江北岸今光复西路1301弄一带,清光绪年间吴文涛所建,以植有果树9株而得名,园中栽有桃、李、杏、梅、枇杷、花红等果树及玉兰、山茶、栀子等花木,荷花池中有名种金边荷叶。”可见,如果能准确给九果园定位,就不难知道小万柳堂的旧址了。而又有人撰文称,小万柳堂旧址大约在今华阳路向北延长线的苏州河边上。
好像说得是比较清楚了,于是,我便产生了寻找小万柳堂旧址的想法,也想去一慰对翦淞阁遗迹的追怀。
我从曹家渡的万航渡路出发。

我出生在万航渡路(“文革”前叫梵皇渡路,解放前叫极司菲尔路)720号,离曹家渡不远,这一带我还是比较熟悉的。今年4月24日我从曹家渡沿着万航渡路向北再折向西前行,去寻访那翦淞阁的遗踪。一路走去,我的右手边便是苏州河了,只是被高高的围墙挡着,看不到河道的情形。我找了一个花坛爬上去,把相机高举过头顶,才勉强拍到了河道及北岸的一些楼群。

走到与华阳路交汇的丁字路口,华阳路向北对着的是一个小区的门口。我去询问,人家不让进,说是无法走到苏州河边。我就继续向前走的另一个小区门口,也没有跟坐在门口的保安打招呼,就径直走了进去,向后过了一个小花园有台阶可上,上了台阶便到了苏州河的边上,虽然有一排低矮的围栏,但完全可以看到河道两岸的景色。
从这里向东北方望去,确实有一个明显的弯道,河岸边已经是高楼林立了,而那些高楼的所在地,当年就应该是小万柳堂的旧址了。
这就是苏州河上的小万柳堂湾。下面是一幅全景的照片。

我去的那是一个阴天。虽然是中午,却一点阳光都没有,天是灰蒙蒙的,河水的倒影有些晃动,不甚清晰。我站在河边好一会儿,我在想象当年那翦淞阁前景象:
阁为地不过丈餘,方夕阳始落,红霞弥空,倒印入水,似水中别有一天。而水之迴澜被风帆所激,忽起忽落,均闪闪作金线。对岸为芦滩,帆随滩转,不能穷其往,唯见暮色苍然,枫叶荻花荡漾於风漪之内而已。(吴芝瑛《南湖诗意》)
那是何等美妙而闲雅的风景呀,而就在这清风徐来、水波耀金、荻花摇白、枫叶漫红的美景中,一班墨客骚人提笔吟诗、泼墨作画、品茗把盏,谈笑古今,又是何等潇洒而惬意呀!
虽然,眼前的河水还在流淌,河边也还有绿树与红叶,但是宁静与悠闲没有了,那种文人的气息也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只能在陈旧古老的绘画与斑驳漫漶不清的照片留下的画面中去回味当年的景象了。
小万柳堂主人廉泉,字惠卿,号南湖,又号岫云、小万柳居士。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举人,翌年在京会试时参与康有为的“公车上书”。光绪二十二年任户部主事,翌年荐升户部郎中。光绪三十年冬,因不满清廷统治,辞职南归,移居沪上。民国6年从日本回国,曾任故宫保管委员等职。北伐胜利后,曾被任命为江苏省屠宰税局局长,他坚决不就。这种“不愿论簪笏,悠悠沧海情”(杜甫诗句)的情怀使他筑园沪上,寄身山林野趣。这种情操又是何等高雅与决绝!
我不知道廉泉与宝应有什么渊源,虽然他的“翦淞阁”建于苏州河亦即吴淞江之弯道畔,也真可以说是剪得淞江之水,可谓名副其实也。但宝应的“翦淞阁”肯定比他的“翦淞阁”要早上几百年,他是如何想起以“翦淞”为名来冠以一个建筑之称的呢?
我在吴芝瑛手书的一篇《翦淞阁并序》的文字中找到了端倪,文中有言:“王君冠山藏有伊墨卿所书翦淞阁横额,喜其命名适同,因以见诒。”与吴昌硕称“苔铁”、钱崖称“瘦铁”并称篆刻“江南三铁”的“冰铁”王冠山原藏有由清代大书法家伊秉绶(号墨卿)所书写的一块“翦淞阁”横匾,因为廉泉、吴芝瑛夫妇喜欢,认为这个名字与阁太适合了,就将匾额送给了他们。这恐怕就是上海“翦淞阁”命名的由来了。
这位廉公子,精鉴别、富收藏,名画名扇甚多。所以,这块“翦淞阁”的匾额便成了用作收藏的堂号。近年来,“翦淞阁”声誉鹊起,也成了文玩收藏的代名词,是市场上认知度较高的收藏品牌,业内人士评价“它代表了一种高品位、高质量的文玩收藏”,其主人黄玄龙先生是一位来自台湾的收藏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那是另一个关于台湾“翦淞阁”的故事了。
您如有兴趣,且听下篇分解。
(关于上海翦淞阁等的历史照片,来自网络,谨向提供者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