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说(之一)
云浩
端起一杯红褐色的岩茶,端起一杯惆怅
作为对逝去文化的追溯,我选择茶作为开端,是因为茶离我们太近了,离我们的身体,离我们的感官。
同时,茶离我们太远了。
相同的一杯叶子水,内心纷乱的我们和数千年来捧着茶杯的那个古人,相隔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我们被毁坏的心。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在这纸醉金迷的窗外,万千谎言迷乱的当今,一切真实的文明都仅仅成为我们的追忆。
所以我举杯,向逝去的文明致敬,并向今天的糜烂落泪,并向我们这些丢失了心灵的当代人落泪。
所有的文化变为了墙面斑驳的旧痕,我们看见被摔碎的古琴,被拆破的词章,被侮辱的书法,被煽乱的图画。
春天了,尽管这个春天来得晚,毕竟是春天了。
春茶时间到了,尽管今天的春茶可能是一杯毒药,但毕竟有人试图为你解毒。
一杯烟云
茶和其他饮料不同,她是通过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一种审美方式,随着每一泡冲泡的浓淡,饮茶者在喝一种变化的悠扬……
一曲《流水》,古琴九大派别,众多琴师,每个不同的琴师就是每个不同的《流水》,于是我们用一个曲谱,听到无限的流水
一个永字,几派风格,众多书家,每个不同的书家就是每个不同的永字八法,于是我们用一个字,看见无限的书法
一杯茶,九道汤,每一道沿着时间在变化,于是我们用一杯茶,品味无限的时间
云浩:我发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就说世界三大饮料吧,茶咖啡可可,咖啡和可可一杯就是一杯,再丰满,喝完就没了,只有茶是依靠时间的序列产生审美的。一泡和一泡不一样,这个是中国很多艺术和西方的不同。
穆如:对的,很像是宋代以后的国画,你比方《富春山居图》画纸的一点点展开,画幅又很长,逼着你用一段时间去看,不是一目了然。
云浩:有点像日本俳句和中国诗词,俳句就两句,就好比日本茶道,研末的抹茶,感觉都是瞬间的。
穆如:从宋以后的山水画就这个变化,不是说唐朝的没有意境,他不是讲这个,所以他后来的画,你看很多都是横的卷的卷的,不是以前的那个中堂。都是这一角那一角的,等你视觉上有一个移动性。
云浩:就是从宋朝开始,中国的审美以掩映为美。
穆如:掩什么?
云浩:掩映,以掩映为美。就是像花窗阻隔的风景,唐朝这种美是几乎是没有。
唐朝上来就是这个,严厉正大,像我们蒙古人。宋朝开始这种审美,而且藏的越深,你美的越厚,曲径越幽,花木越深。
穆如:从我的角度人的艺术分几类:一种视觉的,一种听觉的,嗅觉的,味觉的。
视觉跟听觉是最早的,味觉比较晚,嗅觉最晚。
全世界你说古人对那个香气什么的,作为一种学问,包括到今天还是比视觉和听觉弱很多,就是说从东方也好,西方也好,包括红酒呀,茶这类的依靠嗅觉的艺术开始进入一个有审美的系统,但相对绘画、音乐、还是很原始,包括到今天,我们这方面还是很差。绘画有图像,音乐有记谱,要分析声音,分析视觉的东西它很成熟,但是香型学跟味道学,学问开始很晚,这作为一个背景。
云浩:但是有意思的是,恰好是嗅觉跟味觉,给人带来的心灵深处的这种震撼,是最强的。
穆如:对,它又是最强的,它又是别的门类所达不到的。
云浩:就是它太接近你的生理底线了,比方说我看一张画,这张画画的有点糟,或者画得特别好,它能让我激动或者沮丧,但是这个事很快就过去了。但如果你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个东西你就会记很久,你闻到什么样的一种香型,甚至是一生记忆呀。
穆如:对。这个也有很多科学家在研究,就是它对人的最深处的一种记忆跟感情。
云浩:有一种说法。对于味道能记忆的那部分脑皮层也好,那个神经组织也好,离人的那个控制情绪的那个部分,离得特别近。
穆如:现在有所谓香薰学,就讲香对人的那个影响。举个很肤浅的例子,玫瑰花闻到那个味道,你的情绪会怎么样怎么样……就五种味道它各有各的对人的生理的一种很直接的感受,一切文明都是从饮食开始的,因为你是从维持你生命开始的,这个是它基本,但它作为一个成为一种艺术之后,它这套体系不是很完整。
云浩:它的这个遗憾也在这里,就说你看啊,所有的这个文明,它总是以一种遗迹的方式留下来对吧。我谈到遗迹了,这个词第一我们想到建筑,古罗马还在,因为你通过看到这种建筑的形式,回望到当年,也就说你的脑海可以触碰当年的那个文明系统,你仿佛在当年那个社会里,画更是这样,音乐也是这样,只有这个味道,味道只能记忆你此生呀。你不可能一鼻子闻到了三千年前。
穆如:对呀,所以日本讲一期一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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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浩:一期一会?
穆如:就说这次,这次这个时间底下,你一生都是唯一的,就是这天你这个茶,因为它包括泡茶的人给他演绎出来,然后这个期是一个时空。
你总体的感受,你跟它,你跟这个茶的一种沟通,这个永远不可重复的,就是说三天后再喝那又是另外一个事情了,所以不可复制。
云浩:按道理说这种审美类型啊,跟我们所熟知的这种审美类型,正好不一样。我们讲的是一种神交,是什么神交啊,李白写了一句话。他当年站在这个冰川前头,然后他在那儿泪流满面感慨万千,写下一句将登太行雪满山,你通过对他生平的阅读,然后再阅读到这首词,再加上你的境遇,其实你在一瞬间,你复制了李白当年的情感,复制的越接近,你越读懂这首诗,你越领略了这种文化,甚至你因为这种领略你参与到这个文明系统中了,你就是二李白呀。
而你说的这个一期一会这个,是完全是否这个东西的。
还有音乐,就是十九世纪是创作,十八、十九世纪是音乐创作的这个世纪,二十世纪是个演奏世纪,演奏讲的第一件事就是,最大限度的还原作者的情绪,他不见得还原这个声音本质,因为你现在的琴,比当年牛逼多了,比那个声音某种意义上好多了,现在的斯坦威,比那个当年那个羽管键琴,那个声音的张力就从我们人类的这种审美上来讲,它是在进步啊,那么但是情绪你要还原那个情绪,只有一期一会是树立另一套系统。而且这个一期一会呀。我想它可能还有一个妙味在里面,每一会的东西都是独特的,不可重复的。
穆如:对,它不可重复,他讲的就是这个,都是唯一的。
音乐是人的智慧产生的,茶不光是人的智慧,还有大自然的恩赐,它的基调是一道风景,所以它这东西你怎么重复呢是吧,大自然永远在变,在那个变换之中。我们现在喝茶也好,葡萄酒也好,日本茶道也好,他首先欣赏的就是大自然给他的,富于的那种阳光,那种气息,那种土壤之美,他们先是讲这个,然后再去讲植物那个特性,再去酿造那种追求的美学,都是变完整的了解。现在我们喝茶也不知道喝什么,我老问喝什么,他也不知道。
一杯沧桑
云浩:今天所谓的茶的文化史,大体上从什么时候开始?
穆如:唐代,唐代喝茶也就是一个很生活的东西,他会加很多东西在里面。
云浩:咸盐。
穆如:盐是必须的后来,加点什么核桃、芝麻呀,就跟喝粥似的,就是一种羹,甚至加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从牛奶、羊奶,比如北方人嘛,喜欢这种。
陆羽是第一个给茶划出很清楚的范围,首先你不能加所有这种东西,他陆羽说话更狠,你看《茶经》,他骂人骂的那比我们狠一千倍。
云浩:他说什么?
穆如:他说那个叫沟渠水呀,喂狗的那个是……
云浩:我可是喝奶茶长大的。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就是说其实陆羽那个时代,已经有人在追求这个茶究竟是什么了,他不可能是普天下第一个人开始的,他只是把一个东西给他体系化。
穆如:体系化,然后他的实践很多,他走访了天下的名山,然后产茶的地方大部分都去过。
云浩:但他有人说陆羽那个时候,包括陆羽《茶经》上说的好多茶还是加盐的是吗?
穆如:因为茶当年都是磨成粉,再去煮嘛,它很涩,因为它是有原料在里面,茶叶呀,你叶子多涩呀,所以它必须加一点盐去调和它。
云浩:所以那个叫煮茶。
穆如:那个叫煮茶。
云浩:我们现在统统叫泡茶。
穆如:对,茶叶史几个大的关卡,就是唐代是这么一个卡,然后陆羽是通过他的实践,就是把茶的产区辨别了一下,把茶的生长的环境辨别了一下,但他说的很大概,但其实是很对的他那个,然后又把他的什么是茶,什么不是茶,他又把它分开了。
云浩:就是从他这里,其实茶才有了第一个概念。
穆如:一个完整的概念。
云浩:而且这个概念还被延用到至今。
一杯山水
穆如:包括就是为什么喝茶,这个陆羽是讲的最清楚,为什么你要喝茶。
云浩:他怎么说?
穆如:你可以翻翻茶经,他大概就是说,因为我们在城市里面,离开大自然太远了,你不可能常常去大自然去玩,他认为茶是这个大自然里面最奥妙的植物,它能表达大自然所有之美。所以呢,你在屋里边喝茶,你马上就进入山水的意境了,你可以神游其间。
这是最美好的一种植物,它有什么特点呢?它是有灵性的植物,灵性植物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它跨越了自身的局限,茶本来是片叶子嘛,大自然有草,有叶,有花,有木材,有果,有实,各有各的香气……只有茶超脱自身,它是个叶子,但它能表达所有的香气,这跟葡萄酒是一样的,葡萄酒它是一个葡萄,但里面的味道有花香有木材香,甚至说有皮革香啊,金属味道,当然这有些其实都是一种想象了,但是它确实能从分析上,只有茶叶跟葡萄酒是可以代表丰富滋味的。
云浩:换句话说,就是茶叶从一开始给它定义的时候,对它的审美的要求就是说,它是一种各个香味的意象的综合。
穆如:对呀,只有它有这功能,什么苹果了,你吃不出来叶子的味道,你再好的苹果,它就是苹果啊,为什么它伟大,现在茶不伟大,它现在忘了它这个特点,是吧,你是鸡你不能吃鱼的味道啊,你吃鱼,你不能吃出牛肉的味道呀,茶是最精彩的一个,它是所有植物里面最有灵气的东西。
然后很简单,他说因为这个基础他奠定了之后,包括你喝茶为什么,他所谓对身体好,那个都是稍微带几句,那个古代对食物必须要告诉人家,对身体是好的,要不然你不能放进嘴巴,这是一个规矩,实际上它是带过,证明这个东西是能放进嘴巴的。
云浩:这是唐代。
穆如:明朝是个分水岭,明朝之前,洪武十四年之前,他是中国唯一的用政治命令去改变一种农产品的生产跟饮用的习惯,就是把茶给重新定义了。
这朱元璋挺怪的,因为他唐宋不管怎么样,什么斗茶、分茶、煮茶,它实际上原理就是把一锅水烧开了,然后这边把它磨成粉,然后再把粉倒到里面去搅。
云浩:就是小日本现在的那套。
穆如:是的,搅完之后就喝的就是这碗东西,喝完之后是没有茶叶的,把茶喝在肚子了。
但是从洪武十四年变了,朱元璋不是农民出身嘛,然后他反对唐宋那种绅士的喝茶方法,太繁琐了他认为,也可能他觉得不容易普及吧。所以洪武十四年,他颁了一条法律,就是天下不能再蒸茶,原来那种茶是蒸出来的,是蒸出来的最早,那个茶叶主要做法是蒸,然后他说只能炒茶。
云浩:那也就是说,其实在他之前已经有炒茶的工艺了?
穆如:不成熟,不成熟。
云浩:结果他这一下把那个逼的……
穆如:把炒茶逼成正统了。
它是不准磨成粉,很奇怪一个政治命令,很奇怪的法律,但是他确实是皇帝,他影响了后世,以后天下废蒸青呀,那犯法多严重呀,是死罪。再敢在家里这么喝,被人举报你是死罪,挺怪吧,然后当然这个也是跟中国的烹饪有关系,蒸跟炒都是通过特有的烹饪技术,你看国外现在还没有蒸的东西,他没有,他没有蒸都是煮跟烤,就是焗呀,烤呀,烧箱烤,要么就煮,他没有蒸,也没有炒,这两个都是中国特有的烹饪技术,他们茶里面就运用上了,
云浩:好,那么现在我们说到明代了。
穆如:好,明代,它刚开始就废,废蒸青,全部都炒青,喝的茶开市变成散茶,他以前蒸,都是压成片的。
云浩:饼。
穆如:压成,也不会很大,龙团凤饼,很小。然后它蒸之后它会黏,叶子里有树胶,那胶汁出来之后它就黏,它自然就会黏在一起。
云浩:就像现在的普洱。
穆如:就是普洱,然后他又把它压起来,压起来方便他带嘛,烤干什么的,他应用的方法,这我们都是散茶,你看都是散开的,一片一片的,那个压茶很费劲的,唐宋六百年的经验都用不了,茶具用不了,所以从明朝到清康雍乾,小四百年吧,这四百年,又重新摸索这茶是什么,但是因为炒青很厉害,这个技术出来,茶就可以演变很多不同的做法,以前茶的做法只有一种蒸。
炒完之后发现,好像跟腌咸菜似的,把它渥堆,渥堆之后它变红茶了,然后又有什么黄茶,不同的做法,通过对这种材质的理解呀,它演变了好多茶的做法,但是它很长的时间没有茶具,根本都不知道那个该怎么喝,原来那个茶具一点用不了,他以前有碾子,碾子把它碾成粉啊,那个茶碗就是一个厚的,碗呀。
云浩:而且煮出来的它温度也高,所以那个杯壁得特别厚。
穆如:对。
云浩:兔毫盏是这么来的。
穆如:对,因为它杯壁厚,因为它热呀,它那个东西,你想煮,能有一百度呀,所以他们现在很多,我懒得跟他们说,什么什么的鱼眼水蟹眼水,人家说在那个时候你把茶叶倒进去煮,你别等它开了之后再煮,这个水就老了,就是说你要掌握在快开的时候,把那个茶粉倒进去,完了就开始煮,煮出来一百度的那个东西。
云浩:什么“蟹眼已过鱼眼生“呀之类的,指的都是这个。
穆如:对。所以我们现在读这个茶经很麻烦的,他们现在外面乱七八糟在说,根本不知道原理是什么,还又把那个天目碗端出来,这个完全不适合,为什么整个明清两代都没有天目碗,你们现在才把它搬出来呀。
云浩:天目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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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就是那个兔毫盏。厚的那个,所以他们现在好多不懂得这个原理。
很长一段时间,要么就是很简单,拿个碗喝汤也它,喝粥也是它,什么都是它。有钱人家讲究,没有茶具怎么办,就开始用酒具,比较精美的这种酒具,所以你会发现明朝的所谓茶具都是酒具,还有后来紫砂壶什么的,它都偏大,是从酒具里面演变的。
一杯红楼
云浩:还有一件事我想,我终于想明白了。《红楼梦》里头……
穆如:全是酒具。妙玉品茶拿的全是酒具。
云浩:你说对了,他说的那个朌瓟斝、点犀盉。
穆如:全是酒具。
云浩:我知道,因为我研究青铜器,我说这东西原本是喝酒的,我还想象,我说当时你看把茶具做的跟酒具一样,实际上原来是从酒具上化来的。
穆如:他根本没化,就是酒具。
因为你想像《红楼梦》上面又要用古玩是吗,那你像那个天目碗又不适合用,因为宋朝的茶具他用不了,他只能用宋朝的酒具,才符合它的泡法。所以有时候我看历史讲那些什么中国茶具图录什么的,80%都是酒具,也可以当时它也是挪过来做茶具,但实际上它的设计,后来呢也是慢慢改,慢慢改,改成真正的茶具出现得清朝。
云浩:清朝的什么年间,算是真正茶具出现?
穆如:应该从乾隆开始就挺成熟了。
现在我们用那盖碗,就是平时吃饭的碗。以前的碗都有盖子嘛,你从厨房拿到饭厅,或者送到夫人的房间,有灰尘啊,你要过院子嘛,以前都有盖子嘛,他们就拿这个去用。
一杯薄厚
穆如:茶说来说去只有两大类,两个系统,一个我这个类似应该叫薄茶,厚薄的薄,薄。
云浩:这什么意思?
穆如:水多叶少。
云浩:水多叶少的怎么玩,怎么喝?
穆如:中国茶从炒青出来,黑茶不是我们汉族消费的,黑茶一直是边疆茶。从绿茶、红茶、白茶、黄茶,这四个茶,它们都是一样的,都是水多叶少,就是水的比例会高过茶叶,会多过茶叶。
云浩:乌龙茶是另外一个系统?
穆如:乌龙茶就是叫青茶,青天的青。
云浩:你把它和绿茶的区别说一说
穆如:它分别大了,它只有两个系统,一个是绿红黄白四个是一个系统,因为它从那个饮用呀,包括整个美学他们比较接近,尤其是泡茶那个水是可以压着那个茶叶的,就是茶叶以上是有很多水的,茶叶以上是有很多水的。
云浩:从叶面状态也不一样……
穆如:是的,不管什么红茶绿茶什么茶,他们基本上采的都是芽叶茶。
从岩茶出发,不管铁观音也好,乌龙这都是岩茶出来的分支,它采的是开面茶,它是颠覆了从唐代到清代的采法。
云浩:还有一个问题,这乌龙茶系是在这四大茶系以后,也就是说康乾雍之后才出来的?
穆如:不是不是,乾隆就有了。
云浩:就是在康雍之前,明代的这四百年里,是那四大茶系在玩,就是红黄白绿。
穆如:它们变来变去没有变很多,就是从采茶制茶的观念上,这都是差不多。
就是那个叶子,它不允许它长开的,它那叶片,都是必须要是半开,而且是抱着芽头。
但是岩茶这个传统采的是开面茶,这是它的最大的突破,最大的颠覆。我以前以为是佛教,但后来确定不是佛教,它是道教,因为道教有一条戒律,他们在饮食上是不能吃没有成熟的东西,就是说你猪肉牛都可以吃,但你不吃羊羔,你可以吃鸽子,但你不可以吃乳鸽。就是说它的生长等到完成了你才可以吃它,因为道家讲这个先天后天嘛。
他们讲生机,就是说你是个成熟的人,然后你再吃成熟的东西,这个是合的。
云浩:换句话说,你不能喝那个短命茶。
穆如:理学也讲这个,有一次宋神宗跟程颐在御花园逛,他看到柳树长出来那个芽,宋神宗没事摘了一个出来玩,在手上甩,那程颐就说皇上你别折了万物的生机,这是道家的一个概念。佛家不讲这个,佛家讲因果,讲渊源。
你谁比方说我做绿茶,可能我做的偶然失败了,我变成红茶,这也不错我就发展这很正常,它没一个理念上的颠覆,因为你采的都一样,你只是说过程里面它变黄茶,很多都是说意外,这样出来焖过头了,那也不错,很多食物都是这么做出来的嘛,就是说那你慢慢再发展,只要成为一个特色,但是他不是说我故意的去争取个什么新的概念,只有岩茶他是故意的。
云浩:在争取一个新的概念。
穆如:新的概念,而且这个概念是颠覆了千年。
当然历史上第一个提出来是苏东坡,我没法再找那个文章,我看书看到的。
苏东坡提出这个质疑,他说现在这人都喜欢喝那个嫩的茶叶,他说其实都应该是长了之后才好,为什么要吃它嫩呢,他当时也骂土鳖嘛,什么鹰爪呀,雀舌呀,不是讲它细嘛,他说这个应该不是最好的东西,他应该大了长开了才成熟了,苏东坡提出的疑问。
云浩:疑问肯定很多人都疑问,但是他因为名头大嘛,而且他把它变成文本了,他的文本又给传下来了,别人的文本都淹了,你现在写点文章,谁看呀,韩寒的文章谁都看。
穆如:岩茶其实又把唐宋很多的理念又找回来了,那个理念是什么呢,其实你看别的茶,你那个水呀,进去茶叶之后,它基本上保留在里面的,它不能再出来,它再出来很涩,比如绿茶,水含在茶里面之后,你要喝茶里面的水,是很涩很难喝的。倒茶时候,茶里面是不能倒光水的,你倒只能倒大概五分之四,水还得漫过它。
云浩:但是只有乌龙茶是甩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实际上乌龙茶或者说岩茶系认为,必须是水浸入茶里面,然后从茶里面把水甩出来的,这个才叫茶。
云浩:另外一种方式的复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