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个晚上一直在医院陪床。

姥爷今年90岁了，年轻时便有喘病，这回发作得很厉害，若非及时送到医院抢救，怕是捱不过来。

一夜下来，基本上没怎么睡觉。他目前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切均在病床上举行。一会儿他要吐痰，赶紧去接，一会儿他要翻身，赶紧去翻，一会儿他要撒尿，赶紧去接。他还顺便拉了两泡屎，总之，折腾得不亦乐乎。

中间有一次他问：“现在几点啦。”

我看了看手机说：“2点20。”

他点点头，用一副稳重的语调说：“下半夜了。”

人老了，脸上会呈现出婴儿一般的表情，无辜，纯良，呆滞。只是鹤发鸡皮，没有那么讨喜而已。他这么郑重其事地讲了一句无意义的话，在我看来实在是有一点……幼稚。

手机的屏幕上还显示着“2009年2月14日。”

原来情人节开始了。世事殊难预料，当初我可没计划到情人节会如此度过。姥爷大人拉的那两泡屎，黑色，粘稠状，看起来很像巧克力的样子。也算是一份情人节礼物啦。

清晨，我的夜间陪床任务结束，回到家里吃饭睡觉。

先去跟姥姥问候了一声，说姥爷一切都好，不日就可出院回家。忘了告诉大家，我的姥姥今年94，身体状况略佳，起码没在医院里头。

听了我的陈述，姥姥大人眼泪汪汪，居然有点楚楚可怜。

几天前，她就喊着要猪头肉吃，但考虑到老头儿在医院里头，就声明暂缓购买，等老头儿出院之后共同分享。但她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催妈妈急如星火地买了来，务必要在今日大快朵颐。

中午，妈妈喊我起床吃饭，笑嘻嘻地对我说：“你去看看姥姥的吃相，人越老越馋，连小孩子都不如呢！”

我赶紧去欣赏了一下，姥姥大人因为吃得过于迫切，面部鼻子之下，全都糊满了猪头肉、稀饭渣滓、青菜。

从前写过一篇《爱在屎溺中》，感慨亲情为啥比爱情靠得住，因为情人之间擦拭的无非是眼泪，亲人之间擦拭的却是屎溺。毫无疑问，屎溺要比眼泪真实、浓厚、强烈许多。

情比金坚，只能算是大话，情比屎香，这个才算真正了得。当然，和猪头肉相比，都要甘拜下风。

大致可以得出如下定理：猪头肉＞屎溺＞巧克力。（猪头肉代表吃饭与生存，屎溺代表骨肉血亲之情，巧克力代表男女之情。呃，当然也有可能是男男之情或女女之情。）

如何区分衡量情的亲疏轻重薄厚？彼此馈赠玫瑰与巧克力是一层境界，心甘情愿地擦拭屎溺又是一层境界，最高境界则无非是一起吃吃猪头肉。

等到猪头肉都吃够，也许你会陪我一起看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