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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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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栋德式的老房子。
上下两层。在最初建造的时候,是给一家人预备的,如今却是塞进了6户人家。我占据着一楼进门的那一户。地板是猪肝似的红木色,踩上去能听到细微的呻吟。房间大小25平方,天花板高达3米半,咳嗽一声都有悠远的回响。关灯之后,月光给破落的窗户轻轻地涂上了一层釉光,仍遮掩不住窗棂与窗框上的片片龟裂的油漆。
住在这个一百年的老房子,如同娶了一个过气的老美人,处处皆有当年的风华,处处皆有岁月剥蚀的痕迹。躺在床上,我更可感觉到自己肉体之内,血液在充沛的循环,向这衰老的房子散发出热度,只是无论如何都温暖不了它。
因为只是短租的性质,我克制着不可以往这房子里搬运心爱的物件,不可以把它装饰成自己心爱的小天堂,不可以投入过多的东西与感情,总之,我不可以沉溺。
尤其中意那一个巨大的院子,有二百多平米吧。墙角分别种了五六株槐树,生满了清圆的小叶,沉甸甸地坠下来,五月份时,它们便用异常浓烈的槐花香把这个老房子腌制起来。直到冬风呼啸时,走进这院子,仍可嗅到那苦涩的香气。
右手边的墙角生满了不知名的植物,密密的覆盖着。样子有点像芦苇,但肯定不是。我不认识它们,它们必定认识我。对于蚂蚁来说,此地是蛮荒的亚马逊从林;对于我而言,这里却是一个小便池。
这栋老房子唯一的卫生间在2楼,因为6户人家公用,就不可避免地发生档期冲突。若非不得已,我绝不光顾那个热门的卫生间。我相中了蚂蚁们的亚马逊丛林,我觉得,这里也需要一条亚马逊河。
这个不算没有公德心。白天,院子就冷冷清清,乏人光顾,到了晚上,万籁俱寂之时,更是渺无人迹。风高杀人夜,月黑小便天。在浓密的夜色中,蚂蚁王国会迎来不定期泛滥的亚马逊河。
后来,搬走了,住进了高楼,然而,我怀念那个老房子。往洁白的马桶里小便,看水流卷起漩涡,消失于下水道,不免有些后现代的虚无感;在那里,小便都像是做慈善事业,能听到那种很像芦苇的植物齐声发出的欢呼与赞美,内心充满奉献的喜悦。
前几天,路经那个老房子,我进去探望久违的植物们。它们颜色略有些枯黄,显然不如昔日苍翠。微风吹过,它们礼貌地向我欠身致意,发出悉悉索索的萧瑟之声,似是无言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