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是我的第一个同屋Brigette Holland,来自新西兰,是爱尔兰人。跟她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同屋”这个词。那是1981年,在南京大学。当时“何丽”的中文名字叫“霍丽”,小名叫“布丽”。我一直是叫她布丽的。那时她已经在法国上过大学,学的是法国文学,所以言谈举止相当相当地优雅。她长得非常漂亮,白皮肤,蓝眼睛,两颊绯红,头发蓬松,比芭比娃娃还要美艳。
在我眼里布丽是那种既优秀又美丽的人物,太令人羡慕了。她比我大5岁,在我18岁的那个年纪,我对她有一种敬畏之感。我当时非常内向,她总是主动和我说话。她很可亲,对我也非常好。但是那个时候我太不成熟了,就像一个半大的果子,只有青涩,没有香甜。回头去看,她跟我交往的那一段太委屈她了,那会儿我还不好玩呢,等我变好玩了她却已经回国。
布丽可以说是第一个对我有很大影响的女性。我和她住了整整一年,也许因为正处在青春期,这种影响被放大了。我曾经考过钱谷融先生的研究生,记得有一个命题作文,题目是《记我的XX》,我写的是《我的朋友布丽》,写的什么我早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钱先生给了我78分。我理解78分对于作文无疑是一个高分。后来有幸见到钱先生,他还半开玩笑地埋怨我的论文指导老师裴显生先生为什么不向他推荐一下我。钱先生一向是非常热门的导师,那时候报考他的学生就非常多,而我又是外校考生,所以拿他诙谐的话说就是“失之交臂”了。实际上我当时糊里糊涂的,对考研并没有十分使劲,因为根据我的成绩可以挑工作单位,而当时我们分配的单位都非常好,所以我也很想工作了。但是那篇作文的高分还是给了我相当大的信心,后来我在写毕业论文时就选择了小说创作。我写了4个短篇,第一篇就是《我的同屋凯瑟琳》,就是根据《我的朋友布丽》来的,只是从纪实文本变成了虚构文本,内容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但的确是布丽带给我的灵感。这篇小说是我的处女作,1985年在中国青年出版社刚创刊的文学杂志《小说》上发头条。也就是说,在命运的某一条路径里,布丽给了我一束光,她让我走通了一条路,尽管她一直并不知道。
听我学姐说布丽现在是3个孩子的妈妈,好像从事翻译工作。她仍然住在新西兰,仍然非常漂亮,尤其是身材还是特别好。我想会的,她的漂亮会很经久的,她的优雅会更加经久。
布丽的消息让我惊喜。我觉得有时候岁月就像海浪,带走了很多,又会送回来一些。而我们在那片无形的沙滩上无意中拾到的条纹优美的贝壳恰恰可能是我们记忆的珍藏。
(此稿《北京青年报》已订,请别家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