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 地 诗 篇（节选）

                                                                      甘肃酒泉 于刚         

空旷的雪地

运送干草的马车走远，一粒
灯火从破碎的水面醒来
大地脱去盛装，梦交出虚妄
一地雪花，用暗藏十八年的芬芳
爱上了长调般的河西走廊

风散去，沙丘消失，红柳消失
麦地消失。我的心空旷成
一座放寒假的学堂
我看不见那些衣袂飘飘的飞天
那些月光下
雪地上裸着手臂起舞的美人鱼

歌声锈蚀。我是沦陷之尘
我是被自己废掉的匈奴王子
是隐秘之林，是爱你成病的一枚
绿松石，无力打开一月的流水之门

哦，雪，今夜的大地之上
是谁在用月光喂马
是谁把自己变成了一座飞翔的庙堂

五月的伤口

寂静的午后，当我种下满地菊花
种下安魂的小小天堂
我的内心多么泥泞，多么哀伤
那些缓慢，正在消失的时光，此刻
正拍打着湿漉漉的翅膀，低低
盘桓在一个民族结痂的伤口之上

今天，我用整整一个下午
消磨那些老去的时光
用诗歌，一片一片吹干他们的翅膀
我从今春醒来的花朵里
寻找那些孩子的面容
我从清亮的露水里
听他们的歌声
我从一棵小树上，看见了
他们摇曳着的小手

——我，我的诗歌多么乏力啊
甚至不能说出一滴眼泪
究竟有多么疼痛

多少次，内心隐忍，欲罢不能
就让我焚毁八百篇诗稿，在灰烬里
种下满地菊花，种下绵密的怀念与感动
然后，安静地像一粒灰尘
躲在暗处，任一只飞来的蝴蝶
或俯下身子行走的小虫
将我和一地月光，一遍又一遍踩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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