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人  行（节选）

                                                                      江苏盐城  虹　雷                

绝　人　

　　只要用心留意，就会发现我们这个人类社会很有趣。就人而言，有好人，坏人，还有绝人。像我老家的羊三，就是庄邻们公认的绝人。
　　何谓绝人？是当地人对心术不正德性不佳者的统称，其中不无诅咒之意。人们之所以这样称呼羊三，是羊三总是期待别人倒霉，把他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羊三四十来岁，长着一张羊脸，上宽下窄，一对鲤鱼眼走路时总喜欢在路面上扫来扫去，好像在寻找丢失的东西。这人性格怪异，贫嘴贱舌。儿时，他偷邻居家的桃被发现了，没偷成。偷人家东西这本是理亏之事，可羊三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邻居回来得不是时候，坏了他的好事，于是决定报复。报复什么呢？羊三转着鲤鱼眼寻思了几天，也没找着茬口。一天，羊三忽见邻居家田里的西瓜熟了，觉得机会来了，便悄悄溜到人家的西瓜地里，用小刀将几个大西瓜上面都挖下一个洞，然后分别往洞里尿了点尿，再把那挖下的那块瓜皮填进去，末了还用泥土抹了抹。几天后，邻居下地摘瓜，一连切了几个都没能吃，估计有人使坏，可又没逮着证据，只好站在门口指桑骂槐喊叫了一通。就这事，把羊三乐了半月，夜里睡觉还乐得笑醒了几次。
　　只要过得比羊三好的，或者是羊三看不惯的，他都期待对方倒霉。他一小学同学是本村有名的养猪大户，家里砌起了小楼，出门开起了小车。一次羊三没事到他家去蹓跶，人家拿出好烟好酒相待。回家后，羊三嫉妒得牙痒，心想这家伙哪一天能倒霉就好了。也许是天遂人愿，也许是凑巧了，羊三回来后的没几天，那同学家的一百多头猪只两天工夫全部得病倒毙了。羊三得知后，乐得回家一口气喝下半瓶酒，并逢人就说，横财不发命穷人，某人这几年路子走得太顺了。他这次破财，也是天意呀。闻者反唇相讥，说你还笑人家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羊三听后鼻子里一哼，说他这是第一劫，更大的劫数还在后头哩。
　　羊三特别感兴趣的是听到某某干部落马、那家小车出车祸的消息。他专门准备了一个笔记本，只要在电视或报纸上看到类似的新闻，他都会认真记在本子上。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这个官是哪个省哪个市的，什么职务贪了多少钱。那家小车在什么地方出了车祸，赔了多少钱，等等，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毫厘不差。逢上人多的场合，他便口若悬河，讲得有声有色。不过他最爱收集的还是本市本县本镇有关这方面的新闻。只要有，他决不放过一个。除非他没有听到或看到。每次演讲结束，羊三还要说两句阿Q式的总结：人哪，不该享的福别享，不该得的财别得。像我们这些人，平头百姓一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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