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首  语（节选）

                                                                                          文清丽

 最近一直在读纳博科夫。《洛丽塔》不用说很久就读了，又读《说吧，记忆》、《微暗的火》、《透明》、《眼睛》、《斩首者之邀》、《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等，读了还不解渴，又找来《纳博科夫》传记，全部读完。合上书，一位痴迷捕蝶、注重细节的男人朝我走来，倾诉他让人着迷的感官世界。这个世界是由色彩、形态、味道而构成，当你真正走进去时，就会发现平淡的日子，都有不可复制的美。
    看得越多，越发现自己走进纳博科夫世界，不能自拔。一个俄罗斯贵族后裔，一个狡猾的作家，一个研究蝴蝶的学者，一个多情的丈夫，一个让孩子忘不了的父亲。我最喜欢的是《洛丽塔》、《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说吧，记忆》。最向往的是《文学讲稿》。
    《洛丽塔》我前后买了两个版本，一个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洛丽塔》。另一本是沈阳出版社出版的，由于晓丹翻译，这个版本我最为喜爱。于翻译出了作品的诗性和简洁，我个人以为接近于原著的味道和节奏。
    《洛丽塔》一开场，狡猾的作者就以感官的体验，很小的诱惑，把读者带入男主人公特定的体验中：“洛丽塔，我生命之火，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地落在牙齿上。洛丽塔。”如抒情诗般，始终保持着强度。
    接着男主人公希望用弗洛伊德的学说去分析他，他操纵着我们，因为他知道那些辩解的记叙如何影响他的读者：“在她之前还有过别人吗？有的，确实有的。事实上，可能从来也没有什么洛丽塔，要不是我在一个夏天曾爱上了一个女童。在海边一片王子的领地。在什么时候？就是那一年，洛丽塔还有多少年才降临世间，我的岁数就有多少。你放心，杀人犯总能写出一手妙文。”
    少女洛丽塔，金色的头发，绸子样柔嫩的、线条越来越细的蜂蜜般的后背，栗色的头发。肋下微小的深褐色黑痣，绷紧的杏黄色的小腹，白色的胸衣，仿佛是神话中的小公主，在斑驳的阳光里移动……想象让一切闪烁，它的色调是金属的色调，美学的色调。通过我们的感官，视觉、嗅觉，尤其是嘴和舌头，作者让我们调整好自己，以自己的才华一步步的控制着我们所有的感官，直到我们读完他最后一个字，才发现闪光的美丽每一处都是不可忘怀的细节。而这些细节，作者处理得又是那么的高明，比如理发馆一段：“一位上年纪的理发师给我理了个马虎的头：他唠唠叨叨地说起他玩棒球的儿子，每遇一个爆发音，唾沫就喷在我的脖子上，隔一会儿就用我的大围巾擦擦他的眼镜，或停下他颤微微的剪刀，去剪什么褪了色的报纸，于是我无法专心了。忽又发现他正指着书架上一堆陈年老酒中的一张照片，这让我大吃一惊，那位健壮的年轻棒球手已经死了三十年。”说实话，这个细节我第三遍读《洛丽塔》时，才发现的，而且越读越发现作者的高明。假若要说我写这段，我很可能写几千字，甚至上万字，可是纳博科夫却只用了几百个字，而且男主人公对理发师的悲，一言未发。这是多么残酷的人心呀！
    这样匠心独运的作家怎能不让读者喜爱？他用他掌握的技巧，引我们入迷。他描述的逻辑问题的核心的设定，读者是他问题的解决者。就如《洛丽特》中，作者将故事交给了男主人公亨伯特，因此小说的每一页都充满着紧张。他似乎代表了人类最自由、最优秀的心灵，继而又显露出这个心灵在令自身和其他心灵头昏眼花的可怕能力，因为他对亲手酿成的痛苦百般辩解，一洗了之。他坦白承认自己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卑鄙的，他甚至斥责自己是一个恶魔，但不知怎么的，他差不多又诱骗我们去首肯他的行力。可以说，亨伯特比作者笔下其他人物更能体现人类想象力无法满足的渴望。
    读完全书，我发现我正如亨伯特所愿的那样，去看待他的言行：一个自负、残忍的恶棍，却又那么的“动人心弦”。
     伟大的艺术家在不可攀的高峰攀上去，迎风而立，你猜出他遇到谁最高兴？是气喘吁吁却兴高采烈的读者。读者和作者在想象中拥抱！这是多么让人痴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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