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白（节选）

                                            西  堃　　

   一
　　
       我和李军来到了竹林村。
　　胡三柱父亲去世三周年纪念日在农村是个大事，与结婚一样的规模，加上胡三柱是个乡干部，来的人肯定更多。
　　胡三柱家里人多如蚁，忙忙乱乱的。我和李军被安排在小房里，和村里的老师一起吃晚餐。李军和他们用充满红烧肉的嘴热烈讨论着教学教研。我吃完了，走到院子里转悠，开始感受这乡村的清凉的夜晚。一个填炕的女人吸引了我：先是那身躯，乡村里我没有见过如此高大的女人，然后是那套深色的衣服，乡下女人穿这款式，穿这么合身得体和干净的不多，而她正在干一件不干净的活——填炕。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她的事干完了，直起腰，转过脸——她的脸只是没有雪那么白——只是因为让血红浸润了，这白色是湿润的，凝脂般的，暖意融融的。
　　她冲我一笑，轻轻地说：“进屋炕上坐吧，外面冷！”
　　我说不冷，到院子里走一走很好的。
　　胡三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二姐，你把他安顿在你家吧。他是我师大的同学，北阳庄的，市上做大官的。”
　　这女人又冲我一笑，说走吧。
　　胡三柱说：“二姐，你过去就不用过来了，这边人多的是，你陪我这位老同学吧。”
　　女人淡淡地说：“好吧。”
　　我看人家有点勉强，就站住了。“还是忙你的吧。我还有一个同学，没有吃完呢，我等等他，我们可以打上一晚上的麻将。”
　　“嫌我家里脏，是吗？”她平静地看着我。
　　“我也是农村人，离你们不远，北阳庄的，我怎么会嫌弃你家呢！主要是你忙。”我谦和地说。
　　“不嫌弃就走吧，我这个堂弟已经给我下命令了，我敢不服从吗？”她很有分寸地笑了一下。
　　“你不像乡下人！”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我有那么好看吗？”
　　“不光是好看，你的气质比城市女人都好。”
　　她笑了，一种轻风拂过水面的笑意，看过去十分可人。
　　她的家座落在庄边，门前两株依依垂柳，修长如同这位女人。偌大的一个四合院，主房是青砖瓦房，两座厢房是红砖的。她径直把我领进主房，让我上炕，随后端过来一盘梨，一盘核桃，“我自家的，你吃吧。”
　　我说：“你还是过去忙吧，我自己招待自己。”
　　她又笑了，“那边人多的是，不差我一个。”
　　“当家的也在那边忙吧？”
　　“已经喝醉了，三柱院里胡说胡闹的那个黑脸就是。”女人脸上掠过一丝秋凉。
　　“看你这情况，家景不错。”
　　“儿子和女儿都在广东打工，家里全靠这两个小的，那个老东西闲月里只是赶酒场，走到哪里醉在哪里，有时十天半月不回来。”
　　“你落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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