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的花儿（节选）

     赵清俊

老房子一拆，娘不顾大哥和二哥的阻止，开始忙碌了起来。娘佝偻着弯如弓的身子，在老屋基里用锄头捣弄着缺少了轮廓，六面凸凹不平的土基。在娘无休无止的翻弄下，堆得满目苍凉的老屋基变成了一块平整的土地。娘在灰尘笼罩阳光弥漫的老屋基里笑得像一朵岁月深处绽放的花儿。娘抓起一把泥土，细碎如米粒的泥土在她苍老干枯的指尖上流淌。
　　大哥和二哥爽快地同意了娘的提议——在老屋基上种上果树。于是，一棵棵幼小娇嫩的苹果树梨树桃树杏树便扎根在了老屋基里。第二年的春风一吹，一个个嫩芽便苏醒了，饱胀了，破裂了，变成了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的花儿。我的侄儿和侄女们在老屋基里追逐，欢笑，像花间的蜜蜂和蝴蝶一样热闹。这样的时候，娘便老是吃力地提起手中的拐杖指着老屋基，气喘吁吁地说，小心点，小心点啊。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娘提了一把椅子放在老屋基的果树中央，然后抱着我刚满八个月的儿子蹒跚走进果园，轻轻地坐在了椅子上。蜜蜂在飞舞，蝴蝶在翩翩，颜色各异的花儿在飘零。五彩缤纷的花儿落在了娘沧桑的脸上，落到了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声里。娘和我的儿子目光对峙，于是两朵花儿便近距离地很诗意地很灿烂地开放。只是，一朵已经渐渐枯萎衰竭，一朵充满了生机活力。娘在儿子咯咯的笑声里不知不觉睡着了，嘴角露出满足惬意而安详宁静的微笑。只是，儿子纯洁明丽，清澈透明的笑声再也没有让娘苏醒过来。
　　娘稳稳当当坐在老屋基的果树里，手紧紧搂住我的儿子。娘和我儿子的身上落满了色彩斑斓，令人心碎欲绝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