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每每乘车路过东城分司厅胡同时,总不由得要多看两眼,因为曾在这里住过两三年,多少有些情结。
1937年祖父从山西太原奉命调京,先买下地安门拐棒胡同13号,因院大人少,经常闹贼,解放初卖给国家,又买了分司厅胡同5号,三代同堂。5号院有四个院落,我家住东跨院,东墙有个很不起眼的小门,不走正门就能回家,虽然都有回廊相连,但很少去其他院。
记得一次奶奶要从小东门出去,刚进院就被姐养的澳州黑大公鸡追着叫,那鸡跳起来有半人高,专门啄生人,奶奶操着苏州话嚷个不停,那惊慌失措的样让我们偷笑半天。
那时我太小,只记得爷爷中等个,偏瘦,上唇蓄短髭,穿长衫,抽烟袋。比较有印象的是过年磕头,各房都带儿女聚在爷爷家,大人孩子二十多口,十分热闹。我父居长,每次都是第一磕头,在玄黄色的丝绒垫上连磕三个,然后是母亲,再依次是哥、姐和我,爷爷奶奶站在前面,总是笑嘻嘻地说,行了行了,起来吧。
然后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尽是好吃的,但怯生拘谨,不敢多吃。那时爷孙关系不像现在,敢和爷顶嘴,甚至骑爷肩上,爷反倒像孙。
那时母亲每天骑车去地坛传染病院上班,我不识表,只知长针到9,短针快到6时,母亲就要回来了,门铃一响,我和保姆争着去开门,每次都踮起脚跟使劲拉门栓,也拉不开,最后还是保姆开。
母亲那辆飞鸽牌女款自行车一直骑到退休,之后我又接着骑,两个把的电镀都磨光了,露出黄铜色,仍很结实。
那时常爱偷偷从小东门溜出,看做煤球,看爆米花(另有博文),看收破烂,还到胡同口看汽车,为这没少挨骂。
分司厅胡同小景
胡同里也有回迁楼
大约1954年,爷爷把这所房卖给了人民音乐出版社,在小经厂又买了一小院,与小叔生活。分家了,大伙各自找房。
我家先搬到医院宿舍,四溜平房,四个水龙头,两个公厕,每家一间半,涂院长三代也如此。冬天生煤炉,母亲嫌淘灰太脏,每次都把着火的炉子搬到院里,我很怕火烧到她,那是男人的活,母亲都自己干了,后来有了蜂窝煤,就不再搬了。
我与二姐被送东郊定福庄煤炭部子第小学住校,两周回一次家(后改为燃化部子第小学,现传媒大学所在地)。1958年搬到和平里九区一号煤炭大院,从此告别平房生活。
这时我也从东郊小学转入分司厅小学读四年级,每月两块钱买张月票,中午坐104无轨到地坛,吃完饭再在供应室睡一觉。那时觉得从医院到车站,好远好远啊。放学后,再坐104到兴化路,从传达室拿上钥匙,坐在楼门口等家人,不敢进家,怕有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