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失望的学者和被人误解的春运
3月20日,《新京报》刊登了徐滇庆的文章:“控制票价不是‘穷人的经济学’”,核心观点有三个,控制春运票价损伤了最穷的穷人,控制春运票价是排队成长龙的重要原因,控制春运票价降低了整个社会福利。最终的结论是,春运控制票价与政策出发点适得其反,给人民和国家带来了损失。
与引起春运票价争论的吴敬链一样,徐也是从经济学原理的角度来论证春运期间控制票价是不对的。本人也曾经学过三年的经济学,经济学理论水平比两位经济学家差,上学起见曾经一度对两位经济学家都很敬仰,但是看了两位的推理,特别是结论之后,心中却有种莫名的难受,有失望,更多的是伤心。
第一,买票长龙是否由控制票价引起?与吴敬链一样,徐滇庆也认为“控制春运票价是排队成长龙的重要原因”,前几年,春运涨价,不是一样排长龙买票么?至少以笔者的体验,没涨价的今年,与涨价的去年,在车站买票的长龙基本没什变化。至于吴敬链的“票价控制导致批条子和黄牛党”论,如不食人间烟火式的梦呓,更不值一驳。事实胜于雄辩,经济学理论再权威,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也要自我反省。
第二,控制票价是否损伤最穷的穷人?以本人的众多身份为普通民工的亲戚朋友的反映看,无论涨价不涨价,他们都只能在春运的非最佳时间段和非最佳车次时刻回家,都是至少在不涨价的情况下,他们节省了一笔对他们说并不算少的花费。
第三,控制票价是否影响正割社会福利?经济学中有关社会总体福利的理论,是一个十分抽象化的理论模型,现实中从来没有经济学家能够给予实证或者经验的检验。至于在垄断经济学中所说的控制价格将导致福利损失,主要考虑的是所谓的效率损失。但这只是经济学的观点,因为在经济学中社会福利只是效率的函数,换句话说,经济学是只讲效率不讲其他的,比如公平。我们“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已经好多年了,在春运这个事关全国老百姓几千年文化诉求的小事上,多兼顾一下公平,不是更能促进社会福利?而且这与市场化的改革方向应该是不矛盾的吧?实际上,从笔者自己的感受看,在中央日益关注民生和建设和谐社会的主题下,铁道部门虽然没有提价,火车站的秩序和服务比去年也更加人性化和合理化,效率似乎还更高了。
在此,我们与其相信两位经济学家的论断本身有什么恶意,毋宁相信这是经济学理论给他们开的一次玩笑,进而导致他们对春运实际情况的误解。我们感到失望,甚至寒心(他们本来可都是令人尊敬的学者!)的是,他们在进行经济推理时,为什么离社会现实有这么大的距离?因为,正像早前批评吴敬链的媒体所指出的那样,之所以由那些与实际情况相悖的结论,除了理论本身的问题外,恐怕徐滇庆肯定也是和吴敬链一样,春节不用为火车票发愁,更不用深更半夜去排队买票的。
更可怕的是,我们担心这会不会又是经济学霸权的一个表现?在效率优先的经济改革年代,经济学作为社会科学的新型分支,一度是最为显要的学科,经济学们也出现在社会各个领域,以权威姿态去解释各种问题。我们怀疑,曾经为中国社会经济发展作出巨大贡献的某些经济学家们,是否已经习惯于以权威专家身份,挥舞着各种经济学理论,对各种社会问题进行经济学解释和批判?如果经济学家丢掉社会学科最重要的现实调查,而仅仅坐在书斋或者各种论坛里推理,则经济学的显学地位,真的要不保了!
最后,我们来看看被两位经济学家误解的春运的真实情况。关于春运票价控制,有如下几个事实和问题:
其一,春运期间,相对于巨大的需求,水运、公路运输以及航空运输由于相对十份有限的运输能力,铁路系统实际上相当于绝对的垄断地位,所以这不是一个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
其二,春运期间,虽然运力紧张,但是只要真正是想回家的人,最后无论通过各种渠道,最后大都能够回到家里,当然有些人可能是年三十甚至年初一。所以但从总供给与总需求看,供需缺口并不是如其表面所示和我们想像的那么巨大。
其三,坐火车的人们可能都有观察,春运期间最为抢手的硬卧车票,我们在外面一票难求,但是往往是上车后发现,有一些铺位是空的,硬座车厢的人可以补买卧铺。这些票是烂在了黄牛党的手里?还是铁路系统自己留以牟利?我们还可以以小人之心来揣测,这是不是铁路系统内部的潜规则,因为据说车上补票的收入,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是可以分得一部分的,这从某种程度可以是对没有票源控制权、但同样“辛苦”的列车人员的补贴?
其四,春运期间黄牛党屡禁不止,但是对于像飞机票那样的实名售票的建议,铁路系统一直以种种理由搪塞,是否真的无法实施?因为是由于垄断和供小于求的铁路卖方市场事实,而不是价格管制,才是导致黄牛党和批条子的原因。
其五,由于春节回家过年是中国千百年的文化要求,保证春运历来都被提高到关系社会稳定的政治高度,铁路系统不可能因为不提价,就不全力以赴,从而导致有效供给的减少――垄断经济学在测量效率损失时,其计算就是,被控制的价格低于其供给曲线价格,因此有效供给减少,并以此作为效率损失的证据。
其六,春运期可能有十天到半个月,但腊月25与腊月30的车票,价值差异很大。
据以上有关事实,我们可以得出另外的结论:
结论1:在供给基本给定的情况下,可以通过控制价格来调节需求,但不是统一涨价,也不是统一不涨价,而是尽可能的按照不同时间车票的不同价值来定价。例如,确定一个春运基准价,过年前,从腊月23到年三十,每增加一天,单张票价减少50元;过年后,以初六为界,每减少或者增加一天,单张票价减少50元。这是完全可以操作的,事实上,现有的票价已经有了体现内涵价值的一定的差别定价在内,如软硬、速度快慢和发车时刻车次之间的价差。当然,以上只是举例,在具体执行时,价格差别的程度和具体操作细节(如票价不能无限降低到零或者负值),需要详细的研究和探讨。――但我想,这才是两位经济学家说的浮动价格。
结论2:用火车票实名制挤压票贩子的生存空间。铁路系统关于实名制的实施难度,前年有一个电视节目做了个采访,在春运高峰,检票口的人流量很大,检票员根本不可能一张张去核对身份证件和车票上的姓名是否一致。我的办法是,买票时只要求提供姓名,并把姓名印在车票上,在进站检票时不核对,但是在车上列车员进行车厢二次查票时,再进行核对。这是由于已经开车,而且列车员反正是要查票的,基本上不用增加列车员很大的成本。当然,列车员也可以对是否实名进行抽查,最关键的,如果发现非实名,就予以重罚,罚款所得,也可以分成一部分给列车员,以增加列车员检查的积极性。由此,票贩子的生存空间必定极大缩小,例如春运期间,飞机票也很紧张,但似乎没有票贩子。
结论3:增加供给,减少需求。增加供给方面,例如增加公路交通和航空交通的运力;减少需求方面,促进经济协调发展,改变目前以少数几个超大城市为中心的集群经济状况,使人们更多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工作。这里,本人不赞成有人提出的,引导人们逐步改变春节回家过年的文化习惯,进而永久性的消除“春运”的想法,欧美人在圣诞节或者感恩节时大多也有全家团聚的文化习俗,这是人类亲情本性里面的一个东西,最好还是维持和尊重。
结论4:批条子。基本上很难解决,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垄断、稀缺和权力的地方就存在,需要其他很多制度性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