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念头一起，就挥之不去，但想到上次出走的后果，她决定好好规划一下，先去上班再说。

　　刚到办公室，小妹鬼鬼祟祟跟进来，又探头看看外面，再小心翼翼关门。她有点奇怪地看小妹这样，自己在工作台前落座，等小妹开口。

　　小妹冲到她面前，抬起她手腕，看情人环，问：张文？

　　她轻“嗯”一声。

　　小妹紧张地看一眼门口，说：今天出大事了！

　　她看着小妹等听下文，小妹又紧张地看门口一眼，然后弯腰掩口小声对她耳边说：昨晚张文让司机拿了一堆毛巾验分泌物里的DNA，结果验出来他以外一个男性和他DNA相似度很高，血缘关系可能性很大，早上五点钟给张文的结果，张文没吭气，然后早上张文来基地干活，赶上赌鬼过来闹，也不知道赌鬼怎么知道你昨晚和张文在一起，然后张文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态度，赌鬼没闹起来，刚才张文已经安排完他们公司在基地的人的工作，据说回家找他爹去了，而且带了赌鬼一起……

　　她听的目瞪口呆，说：啊？这么一说，他们俩长的是有点像！

　　小妹直起腰，叹一口气，说：可不是呢，所以我看你还戴着情人环，觉得奇怪，早上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解锁取下的，难道张文还……？他们准备怎么收场？

　　她顿时紧张起来，说：我好不容易钓到一个多金帅哥凯子，都上过床了，难道要遭遇退货？

　　小妹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说：退货还好，要是两男争妻，可就麻烦大了……

　　她脸红：赌鬼比我小十岁，怎么可能争！这么一说，退货可能性很大啊……5555，我需要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么？上次只是想休假一段时间都被抓回来……

　　小妹说：怎么可能允许你跑路？估计就算把赌鬼送南美去都不会允许你跑路的，你不止是对某些声音敏感，而且你第六感那么强，小A那边对你脑波研究的计划都排到明年了……

　　她问：不是让去学校做筛选么？测试人对“被凝视”或“没有被凝视”的状态判断，准确率高的选出来，然后换背景干扰小的环境，继续挑，然后做强化训练，没挑出合适的？

　　小妹叹气：测了上千万学生，低龄组的好点儿，高龄组的惨不忍睹，即使低龄组，象你这样稳定维持100%正确率的，一个都没有！

　　她夸张地做一个苦恼的表情，然后双手捧头，问：需要切下来研究么？

　　两人正聊着，手机门铃应用响，她拿起手机看门禁画面，外面站的小A，点“开门”，办公室门打开，小A看到小妹在，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说：脑波游戏机预研，环境搭好了，需要脑波信号强、清晰的受试样本，郑总啥时有空？

　　她伸手示意小A先在工作台对面坐下，问：先说说测试计划吧。

　　正在这时，门铃又响，她想也不想直接点“开门”，张文和赌鬼进来，看了看没高椅子了只剩沙发了，干脆拉两把折叠椅展开坐小A旁边，小妹看看大家，问：你们都喝啥？

　　小A说不用，张文和赌鬼也异口同声“不喝”，小妹看了看工作台对面坐的三人，问：你们该不会打起来吧？

　　她赶紧说：小妹你别出去，如果他们打起来，你要负责录像的。

　　小妹点头称是，走到接待区坐沙发上看他们对话。

　　她看看小A又看看张文和赌鬼，然后对小A说：还不到上班时间，我先看张文他们有啥事。

　　赌鬼站起来，指小A对张文说：就是他，以前雇我跟踪和接近嫂子的！不过这两年我不接受他的委托了！

　　小A摊手，给她一个“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的眼神。”她抬手整理头发，露出手腕上明晃晃的情人环，小A不由得眯缝眼睛盯情人环看了几秒钟。张文站起来绕过工作台，弯腰搂搂她肩膀，对赌鬼说：我们走吧，我相信她。

　　她说：张文，你也一起听听脑波游戏预研测试计划吧？

　　张文想了想，又坐下。

　　小A扭头看看张文和赌鬼，说：这个游戏，是系统把地图和场景通过设备传给用户大脑，然后把用户想象的角色形象和行动采集出来，和其他用户进行互动。预研的测试计划主要解决角色形象想象时候的边界问题，比如说一个男生正和他喜欢的妞聊天，忽然恶作剧变成妞很怕的老鼠，是不是会对妞的精神造成伤害。

　　她耷拉下眼皮，说：这几天我很累呢，你们有没考虑过受试者风险？

　　小A：对人脑的干扰是比诱梦系统要深度一些，各人体质不同，郑总又是特别敏感的人，所以我只能说，风险未知。

　　张文跳起，指小A鼻子：风险未知就敢找人测试，你自己测试过没有？而且竟然找我老婆测试！

　　小A冷冷看张文，说：拿开你的手，我当然测试过，不过我因为比较迟钝，所以测试时并无不妥。你以她老公自居？如果睡一觉就算夫妻，你问问她得有多少老公！

　　张文脸色铁青，手颤抖，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和小A在操场出卫生室时候小A看不到自己拎十几公斤重外骨骼，又想起昨晚酒店里张文仔细拆衣服标签，又在把她扛起扔进浴池后收拾完残局才入池的场景，忍不住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张文旁边，搂住张文的背，轻声说：先坐下吧。

　　张文重重坐下，她回到自己座位坐下，脚蹬地让椅子转了90度，朝向无人的侧面，走了一会儿神，问：可以在这个办公室测试么？

　　小A看看办公室内情况，又想了想，说：可以，观测人员可以把3D投影在茶几上方。

　　然后小A出门去做准备工作。

　　她扭头看张文，笑了下，说：如果我出事，你赶紧找个新女友。

　　张文走到她旁边抓住她手，说：我在你旁边，你不会有事的。

　　她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想起在操场晕倒后醒来，小A也说的“我在”，可是后来都看不到她那么虚弱还拎那么重的外骨骼。

　　她抬头望向天花板，说：好累，真的好累。张文你知道么？我自22岁以来，跟人啪啪啪的次数，算上这两天的，年均不到一次。

　　她转头定定地看张文，问：你说，我是荡妇么？

　　张文握住她手的那只手用力和她十指相扣，说：你当然不是。

　　她目光越过张文，看向赌鬼，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跟踪我，但不知道你受雇于小A，有次我差点和网友发生点啥，感觉到暗中有一双眼睛愤怒瞪视我，是你吧？

　　赌鬼说：是。

　　她笑笑：可是你怎么会想到杜月笙的大太太，多么奇怪的联想。

　　赌鬼：你知道我小时候混街头的，正好那段时间我研究杜月笙。

　　她看向坐在接待区沙发座的小妹，说：我其实一直知道你是原来聊天室里的狒狒，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关照。

　　小妹：你今天怎么说话怪怪的？要不先打个盹，等那边设备送过来我喊你？

　　她说：不用。

　　她抽出张文握着的那只手，拿起工作台上的手机，点“开门”，小A和他小组另外两人推着推车刚好走到她办公室门口。她对小妹笑笑，说：看，我的感觉还是这么敏锐。

　　她推一下张文，说：你和赌鬼也坐沙发那边去吧。

　　张文依言收起折叠椅，和赌鬼一起坐到接待区沙发上。

　　看着小A拿一堆东西过来准备给她戴，她重复了一句：我真的好累。

　　小A抿着嘴，面无表情。

　　她闭上眼睛再不看，任由小A把那些零零碎碎电极啥的给她贴上，又给她戴上隔音耳机和遮光眼罩。

　　贴到最后一片时，小A发现她眼角似乎有一滴泪水流下，再定睛看，只剩一条淡淡水迹，小A在心里摇摇头，甩去不该有的软弱，整理好线，去接待区沙发座和手下会合，手下已经在茶几上把控制台搭好。

　　张文看看小A控制屏上准备按下的“开始”按钮，冷冷说：如果她出事，你这辈子就完了。

　　小A手抖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开始”，茶几中间开始出现脑波游戏中场景的3D投影，旁边音箱也开始播放游戏中声音。

　　小妹看看小A那两个紧张的手下，叹气，拿起手机把房间灯关掉、窗帘拉上，这样3D投影可以清楚点，小A看看小妹，关掉控制屏。

　　投影里，出现两个人，一个是小A形象，一个是她，小A背朝她站立，一脸嫌弃，她望着小A背影，一脸倦容和无奈。

　　投影里，她说：你知道这个实验对我有多危险，为什么非要我做？

　　小A：你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她：你娶妻生子那么多年，有什么资格限制我？

　　真实世界中，小A赶紧对小妹解释：这是她脑子中想象出来的。

　　张文在旁边“哼”了一声，小妹没接话，大家继续看投影。

　　这时投影里小A转身面朝她，脸上已经换上一副真诚表情，摸她头发说：有我在呢，不怕不怕。

　　她扑入小A怀里，呜咽说：我总梦到你想解剖我。

　　小A脸上很不耐烦，但是嘴上却说：哪能呢？你知道我有多在意你，要不我怎么会雇人跟踪你？

　　她推开小A，这时小A又换上一副真诚关切的面孔看着她，她说：你不是在意我，你是控制欲过强，你敢说你真的想过和我在一起？

　　小A说：你知道那不可能。

　　她又扑入小A怀里，仰面流泪说：那你现在吃掉我吧！谢谢你以前给过我美好回忆，今天我们恩怨两清！

　　投影中两人影像消散，一会儿音箱里传出她困惑的声音：真是抱歉，我实在想象不出你光着会是怎样，所以即使在梦里，也不能被你吃掉啊。

　　又过了一会儿，投影中出现她和赌鬼，她靠墙坐在床头，满面惊恐之色，赌鬼一边让手里一根皮带抡圈，一边狞笑往她走，她忽然说：赌鬼，你对得起你哥么？

　　赌鬼影像消散。

　　再过一会儿，投影中出现她和小妹，她一脸歉意，对小妹说：谢谢你一直对我那么好，不过我可能没有报答你的机会了。

　　然后影像迅速消散。

　　最后，投影里出现她和张文，她不言语，象八爪章鱼那样爬在张文身上，头埋在张文怀里，过了好一会儿，说：我累了，好累好累，我知道十年前小妹是找你要的基地的种子投资，然后你又网络陪我聊了十年，我想象不出来我哪里配得上你对我这样好，不过也懒得想了，我给你发的有定时邮件，里面有我一些账号密码，我走之后，帮我维护好我的肉体吧，也许哪天能量充足了我还能再回来呢，谢谢你了啊。

　　说完，影像又消散了。

 

　　现实世界中，众人被她最后的话惊呆，小妹急忙开灯，小A手下一个组员抬头说：脑电信号只剩白噪声了。

　　另一个组员说：呼吸、心电都正常。

　　张文双手手指插进头发，抱头低吼：这是什么状况？

　　小A惨笑：不清楚，按设计，游戏里应该只出现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角色，也许过载？

　　监测脑电信号的组员说：现在情况不像脑死，是白噪声，不是没信号。

　　张文问：什么意思？

　　组员说：就是说生理上还是好的，但识别不出任何有意义信息，深度睡眠的时候有时可以短时间出现这样情况。

　　张文想起头天对她的折腾，和今天她一直在说的“好累”，不由得手捂脸，眼泪从指缝流下，说：我们都是凶手。

　　小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她手机，递给张文，说：她托你帮她维护肉体，应该是还会醒来，你能不能先不要哭？

　　张文说：就是因为这才哭呢，好不容易以为可以换妞了，又换不成，你知我有多难过？

　　众人齐呸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