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海

陈志泽

要不是我的手扶着身旁的绿树，要不是我的脚踏着坚硬的岩石，我真怀疑，我也被卷入波涛翻滚的大海了，云浪把群山都席卷了，把树木都淹没了，正在涌向天际……

突然，东边透出了亮光，什么时候，太阳庄严地撒下了万束金线，云海平静了，浪，仓惶地逃遁了，只遗落一些碎片。本来威武的峰峦，站起来了，依旧那样威武，本来俏丽的丛林闪现出来了，依旧那样俏丽！万种神奇复苏了，顷刻间仿佛更加充满了灵性，神采焕发。我，也从迷茫中归来了……

我轻轻一笑，这一夜聚集的轻飘飘的水气，它有什么力量呢？

（选自《羊城晚报》1982年12月24日）

孙绍振点评

陈志泽的《云海》我以为可以列入为散文诗上乘之作。

这好像是散文的写实，没有诗的想象，也没有直线上升为象征，全都是那么实在。第一节是云海淹没了一切。第二节是阳光驱散了云浪，好像太平淡了，然而不平淡，这表现在对比中显示向相反方面的迅速变化，更不平淡的是，作者的心灵也迅速地被触动了一下。第三节把这微妙的秘密揭示了。这是以写实的散文为形式来抒写内在的、默默地变化着的感情，就感情表现的精致，就语言形象的呼应来说是诗的。每一节每一句都因另外一段另外一句的存在而变得深刻，变得更加重要，不可移易。就笔法来说也是诗一样缜密的。这里的形象，并不像散文那样浮在字面上，而是在字里行间，或者叫做“象外之象”吧。

此类作品比之想象性的有更广阔的天地，同时需要更多的生活实感，也要求比较切实的表现。没有对生活的奥秘微妙的领悟，没有对心灵微波的真切体验，光凭想象的变异和绚丽的文字是不成的。一个散文诗的作者，应该在写实和想象两个方面都是能手。而且（也许是我的偏爱），写实性的散文诗，似乎有更广阔的发展余地。

（原载《论散文诗》。《福建师范大学学报》1983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