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啊,母亲——陈志泽散文随笔集《沉吟》选读
(2023-05-05 07:5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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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啊,母亲
——陈志泽散文随笔集《沉吟》选读
陈志泽
父亲20刚冒头就离家到乡下的磁灶开设“仁济诊所”。一年后父母亲结婚,两年后大哥、二哥相继出生,母亲为了做好父亲的副手,“隔山不见儿哭”,便抛下大哥、二哥到台湾念妇产科学校……
母亲从专科学校毕业后回来,就当起助产士四出接生了。父亲的诊所门口,油漆铁板的牌匾大字写着“西医陈养谦”“助产士史振安”。母亲的助产士越当名声越大,特别是在死亡线上顺利接生过几个难产的产妇后,也就越忙了,有时真的是废寝忘食了。我也是母亲自己接生的,那一天父亲恰好出诊去,母亲稍做准备就小菜一碟似的把我接到人间了。除了接生,母亲要分担父亲的医务兼任护士,给病人打针、取药。大姐、二姐、三哥又接连出生,及至三姐和我,母亲在她最忙的那些年生育了我们七个兄弟姐妹,繁重的家务事也得包揽,忙成什么样子难以想象!只有与母亲要好的老姐妹有时实在看不下去了上门帮忙,母亲才得以减轻些超负荷的运转。
说来真是不可思议,这么忙了母亲竟然还办起一个“动物园”。过去煮饭烧火用的是柴草,我们家有个连接厨房而又独立在屋外的一直没有装修的大房间,就成了用来储放柴草的“柴草间”。母亲大概觉得这个大房间只放柴草太可惜了,便养起鸡鸭来,渐渐地,不但鸡鸭成群,还扩大到养兔子、竹鼠,“柴草间”里几种小动物,在地上跑的、笼子里叫的,热闹得很。母亲有空就得给它们喂食,打扫卫生,又忙得不亦乐乎。这个“动物园”办下来,不但节省了一个大家庭的伙食开支,到了这些小动物可以宰杀给大家改善生活时,还带来了全家人的欢声笑语。这时,和大家坐在饭桌旁的母亲并不伸筷子,只是看着一家人吃得高兴,在心里笑。没想到母亲似乎还嫌这个“动物园”的规模不够大,不久又在我们家天井依着一棵高大的木瓜树搭起一个鸽子屋养起鸽子。看着一群鸽子扑楞楞飞上天,母亲也把自己的快乐绽放在彩云间了。
母亲还喜欢养花,渐渐地又摆弄出一个“花园”来。不大的天井种满了一盆盆各种各样的花。最让人赞赏的有绣球花、龙吐珠、大丽花等。母亲可以说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养花人,她养的花是我最早见过的最绚丽的花。我时常看到母亲给花们浇水、修剪那乐滋滋的模样,这时的母亲真是太美了,她成了花仙子了!
母亲在她的兄弟姐妹中是老大,虽已嫁出,外公外婆有事免不了还是找到她头上——有段时间就把母亲的两个弟弟“寄”给她这个大姐。这又给母亲增添了不少负担!照顾自己的弟弟可是一点也不比照顾自己的孩子省心。多少年后母亲曾向我说过,“有一次你大哥和你舅舅吵架,一个向妈妈求援,一个向姐姐告状,两个还一般大,叫我怎么评理?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好不容易母亲把我们七个孩子养大了,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轻松了些。没想到城里的大姐、二姐又先后把她们的孩子送来。她们和姐夫上班很紧张,而请保姆又屡遭周折,便都想起母亲这一座大靠山,爱自己的儿女爱入骨髓的母亲自然满口答应。外甥女阿晞、阿晖,外甥阿刚都让母亲抚育过。三姐的女儿阿黎则是在特殊的年月,在母亲的身边出生的,襁褓里就得到三姐和母亲的双重照顾。母亲疼爱他们,用她的全部心血养育他们,就像又当了新一轮的母亲!记得那时我、外甥阿刚与母亲睡一张床,有一次母亲叫醒睡得很沉的阿刚,我也醒了,只见母亲端着尿盆等着他拉尿,等啊等,尿没拉出来却把屎拉到床上,让母亲好一阵折腾。那些年母亲的辛苦可见一斑。
母亲养育了我们七个儿子女儿,协助大哥大嫂照顾七个孙儿孙女,还带过自己的弟弟、外孙外孙女,如果聚零为整,不亚于开办一个幼儿园。母亲在忙碌中度过每一天,却总是毫无顾忌给自己忙中找忙。印象最深的是,每年春节临近,母亲一定要做好多元宵丸。母亲极细心备料,做好每个环节,特别是捏馅丸这道工序,以花生仁研末,调拌剁碎了的冬瓜糖、芝麻、白糖、熬过的“葱头油”而后捏成馅,要捏得浑圆又结实。为了捏得更快、更多些,母亲常常两手并用捏馅。天黑了,一盏油灯挂在厅堂的木柱子上,母亲坐在灯光下,双手不停地捏着馅丸直到夜深。有时我们从睡梦中醒来,会看到母亲在打盹,可双手还在不停地捏呀捏……母亲是为了多做些元宵丸送给亲戚朋友,她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非得一丝不苟做好。我们家租用小学堂那些年,母亲每年做“润饼”(即春卷),除了够我们一家人吃的,还分门别类多做几大盆摆在课桌上,请小学堂老师们随意选用,这样的“润饼自助餐”让老师们特别欢迎,边吃边夸奖母亲的手艺了得。殊不知为了多做那几大盆“润饼菜”,母亲忙得汗流浃背。
我不知道母亲到底靠什么“分身术”一辈子做那些忙不完的事。母亲啊母亲,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挥洒爱,为了我们这个家而劳碌!她不惜以无私的奉献缩短自己的生命,支撑了父亲事业的天地,茂盛了我们家族的根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