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的长叹

陈志泽

外祖父病重是在我念大学的那段时间。外祖母已先他而去；儿女们各有家庭，都在别处，只能抽空来看看他。外祖父很是孤独和凄凉。那一次我放假回家没几天就去探望他。

他见到我来了，很是高兴，抖抖索索向我伸出手来。我牵起他枯槁的手，心情霎时变得十分沉重。我俩只有偶尔极短的对话，老人累了，便闭起眼睛，像是睡去了。屋里寂静无声，只有那只老式的时钟在不停地嘀嗒，提示着时光的流淌……

哦，老人醒了，记起我就在他的近旁，叫唤一声我的小名。听到我的应声，他随即发出长叹：“无用啊，人生真是无用啊！”声音低沉，却如同悲啸，在寂静的屋里震荡。我赶忙又牵起他的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老人又是长叹，还是那句话，只是变得微弱了。他几次重复这句话，叹息着，叹息着，像是在自语……我紧紧地牵着老人的手，我知道我终究牵不住他，牵不动自然的法则，但这也许能带给他一些安慰。又听了一阵那只老式钟的嘀嗒声，时光的流水在我的心头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我向老人告辞。我在他的耳边说：“下一次放假我再来看你。”老人点了点头。

下一次放假，我又去看外祖父。这一次是到山中的墓地去看他的。墓地周遭衰草在无声地摇曳，我的耳衅却响起那只老式时钟的嘀嗒声和外祖父的长叹……

（选自散文集《牵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