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踩街：人性美的大释放

——散文集《泉州，泉州》选读

陈志泽

年已过，美味佳肴的气流，糕粿的幽香，人来客往大拜年飘溢的芬芳与甜蜜……年味还在加浓、升级。

元宵节在走近。

我居住的泉州古城，元宵节踩街最让我难忘。“年兜”刚过，那些憋了一年的踩街积极分子就再也憋不住了，你随处看看，古城的某一隅，乡村的大石埕上，踩街已经动了。

一说到踩街，我的眼前就出现那化妆打扮的民间艺术家们淋漓尽致表演、观赏者人山人海的情景。这是年味最浓的时刻。踩街的队伍简直就是五彩斑斓、发播着人间天籁的无尽画廊，在十里长街不急不慢游走。每一年，伫立着观看不过瘾，我都要和年轻人一样挤进跟随的队伍，任凭人群将我推来搡去，我乐得体验着人们积蓄了一整年的人性美大释放。

传统的舞龙、弄狮看了多少年了，我至今饶有兴味。龙的飞腾，狮的跳跃——还有狮头和狮尾合作表演的默契的浑然一体，让我一次次深受感染。

拍胸舞与火鼎公、火鼎婆可以说是泉州最有特色的民间舞蹈了。

　　这两种舞蹈以其豪放、粗犷、欢快的特色在各种节日喜庆活动中受到人们的欢迎和喜爱。

　　拍胸舞妙就妙在表演者要“赤膊上阵”拍胸而舞。他们头戴草圈，随着节拍有节奏地时而拍击胸膛、腋窝，时而上跳，时而下蹲，头部左右轻松摇晃。拍胸舞的基本动作有：击掌回音、八拍雄姿、玉驴颠首、金鸡独立、善才抱牌、青蛙出洞、小阉鸡行、大阉鸡行等。表演者极富激情，不但自己进入欢乐的境地，还能把欢乐的情绪传达给观众，因此，哪里在表演拍胸舞，哪里便成为欢乐的海洋。

　　据说泉州拍胸舞来自梨园戏《郑元和和李亚仙》一剧中郑元和与叫化子为伍，一路卖唱一路舞蹈的片断，经过民间艺人的不断加工成为现在完美的舞蹈品种。

火鼎公、火鼎婆似乎更为奇特。火鼎公身穿反皮羊羔袍褂，火鼎婆身穿红缎大襟袄，手摇大蒲扇。两人用长竹竿抬着一口燃着炭火的象征着“光明和兴旺”的铁鼎，东扭西歪地舞，说说唱唱，互相逗乐，动作夸张、诙谐，如高甲戏中的丑角表演。火鼎公、火鼎婆之舞表达的是“驱鬼避邪”的愿望，在喜庆的日子里，人们看着这样奇特而又一丝不苟的表演，情不自禁地要发出欢畅的笑声！火鼎公、火鼎婆之舞据说是这么来的：有一年泉州大闹元宵，有一对穷夫妻既做不了花灯，又没钱大放鞭炮或购置新衣加入表演的队伍，急中生智竟在自己煮饭用的铁鼎里放进燃旺的炭火，抬了出来参加踩街。为了不使炭火燃尽而灭，他们还让女儿挑着炭柴紧紧跟随以便不断添加。没想到，他们这样做引起全城观看踩街的人们极大的兴趣和赞赏。从此便有人仿效，元宵踩街少不了它，各种喜庆的活动也少不了它。火鼎公、火鼎婆据说也来自民间“炸奸臣秦桧”的活动，体现人们爱憎分明的思想感情。

    元宵踩街队伍还一定要出现大鼓凉伞。在擂击大鼓的震响下，桶型与伞型相结合的凉伞由撑伞人舞动着，热闹非凡。传说，明嘉靖四十三年，有一回倭寇入侵，被戚继光全歼。老百姓杀猪宰羊去犒劳戚家军时碰上雨天，老百姓一边敲着大鼓，一边又唱又跳庆贺胜利。戚继光担心老百姓被雨淋湿，就下令士兵们为老百姓撑伞遮雨。打伞的士兵也和老百姓一同在雨中跳舞唱歌，场面十分壮观感人。大鼓凉伞从此诞生和流传。那些老婶老姆组成的车鼓队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同别的项目的浓烈、热闹不同，她们是怡然自得，是慢节奏，一边行进，一边整齐划一地敲着声韵独特的铜锣。这些把岁月耗费在繁琐家务的“灶摸”，此刻轻盈得就像仙女，在故乡的大地上出神入化展示自己的艺术才能和心灵的微妙。

踩街的景象常让我感叹，浓浓的年味，其实是千百年来人们的一种诗意创造，象征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和享受，对于光明的渴望和向往，赞美生活的主人在人生道路上的飞腾、跳跃或慢悠悠、喜滋滋的行走……这是人性美的大释放，这是人们以艺术的形式和一条河的波涛，在给自己尽情的激励和鼓舞啊！

 （选自陈志泽散文集《泉州，泉州》原载《福建日报》2008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