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叫周汶祥，是一个道地的北京人，曾经是一个侦察兵，但现在我是一个经侦警察，不过，我不敢确定，昨天晚上，酒吧里的那个女子是否已经认出我来了，但我确实是认出她了。

我们是在北京邂逅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也下着雨，当时，我在星河湾公干，正准备从四季会驱车离开，一个女子突然闯入我车里，我还未置可否，她却知会我一声，“捎我回小区。”

举手之劳，何乐不为？再说，我还是一个人民警察，于是，也就心平气和了，她一边给我指路，一边还在接听电话，我在她的指引下，缓缓地驶入地下车库。

车库出奇地大，兜兜转转，终于在一架电梯口，她突然喊停了，然后，推门而出，仍不忘回头，捂着听筒提醒我一句，“我说过，叫你小心些，这儿都是名车，随便擦到一点，你都赔不起！”

我想我应该感谢她的善意，于是，按下车窗玻璃，探出头来，回望一下来路上的那些名车，我想她瞧见了我胸前的警衔，因为我也瞥见她脸上的诧异。

但是，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儿的留恋，打着电话，又跨进电梯，径直上楼去了，我原路返回，还特别留意了了一下，一辆又一辆的名车，多得晃眼。

从车库里出来，我开始留意起星河湾，我想我很难在这个社区里，买得起一栋房子。不过，我曾经如此接近过这么一栋房子，而且是面向大海的一栋大房子。

在回警局的路上，我接到一条命令，是处长打来的，他让我回家收拾一下，准备到海口出差，任务是追查一件证物的来龙去脉，于是，我给父母挂个电话，免得二老担心我，然后，就直接回家了。

我已经结过婚了，老婆在一所大学上班，她是一名图书馆员，你问我们有没有孩子？我不想回答这个话题，就像我也不能告诉老婆，我要去海口出差，因为至少在我们家，这两个问题一样敏感。

以前，我当过侦察兵，习惯了轻装简从，所以，我每次出差，都像是一场急行军。

我回到家里，看来老婆还没下班，我就一个人默默地打点行装，又鬼使神差地翻出一张已然泛黄的报纸，这是1994年5月12日的《海南日报》，我想我应该带着它。

之后，我给老婆留了一张纸条，说明我要到太原出差，而且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一个晚上，我都睡在办公室里，一直熬到天亮，不得不忍着腰背的疲累，支起身子，揉揉惺忪的睡眼，擦干桌面的口水，随便洗漱一下，就赶到首都机场了。

飞机准时在美兰机场着陆，但我并未急于和海口市局联络，而是在这个下午，一个人躲在老街的骑楼底下，吃一碗久违的肠粉，喝一杯久违的“老爸茶”，然后在头脑里，整理一下思绪和线索。

其实，这算是一件陈年的公案，警方在日前的一次缉毒行动中，突击搜查一位公子哥儿的住处，从中搜出一套明末文房用具，共计四件，其中有一件小叶檀的雕花笔海、一件“封门青”的青蛙笔洗、一件黄花梨的雕花笔格、一方马尾纹的端砚。

这组文具各个用料名贵，做工精奇，且都有“唐大来”的题赠的款识，价值当然不菲。这位国土局长的公子也供认不讳，以上文玩均偷自家里，于是乎，拔出萝卜带出泥，警方开始怀疑这位国土局局长有受贿嫌疑。

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从文玩的来历，找出国土局长受贿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