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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后悔得无地自容的一篇文字

(2006-10-10 12:11:19)
分类: 民间记事(江湖小人物的故事)

  我从1990年7月16日下定决心以文字为业以来,平均每天写一到两千字左右,算来也写得有两三百万字了。这之中有许多幼稚的习作、遗憾的次品。但基本上算是我手写我心,大至还算真诚。有些作品至今看来已有些汗颜。但这只是认识水平和文化功底的局限造成的。从写作动机来看,基本还不算太坏,因此,我也就少有无地自容的感觉。就如同回想少年时代调皮捣蛋闯的那些祸一样,虽觉荒唐,但大致还能觉出些成长的趣味来。
  但惟有一篇不足千字的文字,让我自己觉得既耻辱又后悔,是我习文以来最觉卑鄙的文字。
  这是一篇小言论,用楷体发在报纸的中下部分那种。对于省市一级报纸来说,这种所谓的言论,大至是针对当前中心工作,发出拥护之声的。即或偶有批评,也大致停留在批判市民闯红灯或乱扔果皮屑在公交车上不给老人让座之类。报纸从业人员们多把此类言论称为“正确的废话”。写这种文字,既简单又痛苦——只要不用头脑思考,就简单。而一旦用自己的头脑参与进去,那就痛苦了。
  我常写杂文,在肉食者眼中属容易闯祸那种。于是因祸得福,很少碰这类文字。有时,看到同伴们被它逼得坐立不安满脸浅朱,甚至有些庆幸的感觉。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2005年6月的某一天,祸事来了。
  这祸事不是来自我的工作单位。因为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已经形成了我不会写言论的共识。决不愿意来打扰我。所谓躲得脱的就不是祸,而我之所以把这件事称为祸事,是因为我躲不脱这件事——这事是我的老朋友王兄所托,有些抹不开情面。
  王兄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先前也写过诗,后来发现写诗要饿肚子,于是就跟人去编书。所编书中有一部虚拟外国作者写的如何成为有钱人的书后来成了畅销书,赚了十多万元。再后来,他把这十多万元拿去不知怎么捣腾了一阵,居然又批了地又货了款,当起了房地产老板。他这次来找我,是因为有个更大的房地产商要改造一片有文化价值的老街区,请他当策划参谋。老街区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房产商想把这里打造成酒吧和旅游区,无论租售,都会是一劳永赚的聚宝盆。假如这样宣传,现居住在这里的几百户居民的拆迁工作就会非常麻烦。因为房地产商准备的置换房都在远郊,而且订的补偿金标准只有不到两千元一平方米。旧城区的居民住房面积都不宽,经济承受能力又太差,要想在搬迁后,再找到现在这样位置的住房比登天还难。
  王兄的主意,是让房地产商打文化牌:将一个赤裸裸的商业地产项目,乔装改换成文化保护工程项目。让住在那里的居民们觉得这是一项公益工程,没有什么搞头,从而放下不切实际的心理期待价位。
  于是,以文化保护为核心的宣传成为前期炒作的主题。经过第一攻击波的宣传,有三分之一的住户接受了拆迁条件。另有三分之二则处于观望状态。王兄来找我,就是希望能够在第一波宣传之后,再掀起第二次宣传热潮,以便使更多的老城区居民在预订的开工日期之前搬家。
  这次除了加重宣传文物保护工程利国利民,老城区建设人人有责之类主题之外,还要加入新鲜的炒作主题,即老城区的居住条件太差,没有厕所和自来水,排污系统和供电系统老化,开发商来开发,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只小小这么转换了一个角度,眼睛发绿恨不得马上把那块黄金地坡吞入口中的狼,眨眼间就变成了手捧礼物解民于倒悬的上帝。王兄来找我的目的,是想让我给他们的报道,配一篇言论,表扬表扬这种“善举”。
  我说:写这样文字的人很多,何必找我?
  王兄说:大家都知道你是喜欢写弱势群体,你的文字更让他们信服些。而且,这篇稿子的稿费很高,我也不想让别人挣!你想想,五六百字的文章,给5000元,10元钱一个字,要顶你多少篇文章的稿费?
  说实在的,他开出的价码有点吸引人。我早年在家自由撰稿的时候,写过千字千元的言情稿,一个字也不过一元钱,在当时已算是高得离谱的了。今天,有一笔10元一个字的稿费摆在我面前,我的心理开始摇摆起来了——这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一年发表几万字的杂文,稿费也不过就是这个数。
  王兄又说:你放心,我让你写的绝不是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事。你可以先去居民区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无厕所无天然气无排涝设施。你只须照实写,最后表明住在这里的老百姓完全应该享受现代文明生活就够了!
  如果是稿费让我有丁点动心的话。王兄的这一息话则让我解除了武装。我于是答应先去看看,然后据实写。王兄开车送我去,所看到的情况与他说的大致一样,于是就按他的思路写了一篇五百多字的文章。直到此时,我还比较糊涂地认为,我历来的文章影响都不是太大,除了能为我挣来几千元稿费之外,它几乎就不会有别的用处。
  两天后,省里一家主流报纸以《住在文物中的烦恼》为题发表了我的那篇文章。还配发了许多照片和记者现场采写的新闻报道,其主题意思大致是:很多老城区的百姓渴望搬入新居,希望尽快加大旧城改造力度。
  从字面意思来说,整组报道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这之中基本没有拆迁地老百姓们的说法,我分明听他们说过:我们不是不支持文物保护工程,我们只是希望补偿略高一点,让我们不至于从此就搬到三环路以外去……
  后来,果然就加大了旧城改造的力度,更多的人搬出了老城区。当人们快搬完的时候,新的时尚酒吧和旅游区的样板房开始推出,并开始大规模招商。而这时,我才完全知道这一项“文物保护工程”的实质内容,其中包括王兄当初分几步走的宣传策略。我发现自己也像那些介绍某品牌白酒可以护肝的医学专家那样,成为一个托儿。
  我一直想以自己并不知道内情为由替自己开脱,但我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虽然此后王兄催了我几回,我也没去领那份我这辈子最想领到的最高一笔稿费。我想,如果领了那钱,我将更不能原谅自己。
  一个写文章的人,如果不能戒除自己身上的浮躁和虚妄,为外部世界纷攘的物欲和自己小小的情面所驱使,必然干出与自己理想完全相反的事。这是我此后半年一直在思考的事,也是那篇令我后悔的卑鄙文字给我带来的惟一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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