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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理一下思绪。
又是红色。
红色满洲里。红色的血迹。红色的袖箍。红色的条幅。怎么就逃不开红色了。
这时候,他宁愿自己是个色盲。
电话响了,是美工的。
美工的口气很急,请他赶紧过去一趟。
组里岂止是乱套了?简直要再出一场命案了。
剧组住在江边电力系统的一个宾馆,说是宾馆,其实就是原来的招待所改的。电梯也是后安装的,很不配套,再加上是国产的品牌,不但慢,每天都得停几个小时,马建国来到宾馆时,正赶上电梯停了。
马建国只好走上四楼。美工坐在四楼楼口的沙发上等他,看见他上来,忙把他拉到自己屋里。
美工叫王新宇,五七年生人,比他大几个月。原来在一个地方电视台工作,因为和一个化妆好上了,二人双双辞职,跑到北京当上了北漂。家里各有妻子和丈夫,没离婚,二人也没结婚,在北京租房子住。
别忙乎了,刚才在所里喝了。怎么回事?老马看着给自己泡茶的王新宇道。
王新宇把组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马建国。
组里也是接到刑警队的电话才知道汤滟一夜未归,导演听见汤滟死了当时就傻在那儿了,到现在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也没说,敲门也不开。制片主任刚才给摄影打起来了。
为什么打架?
摄影和汤滟有事儿,制片主任早就看不惯。一到拍汤滟的镜头时,摄影布光最少得三个小时,这样自然就影响了进度,制片主任说过摄影几次,摄影很固执,不理,也不听,制片主任很窝火,但也不敢明着怎样,背后里总给摄影部门使绊,该报的帐拖着不报,摄影组回来洗澡没水也不解决。摄影报复的手段就是拍汤滟镜头时布光时间更长了。二人暗地里叫劲,进度明显缓慢,超期已经是定局了。着急的是导演,但导演也不敢和摄影太硬了,摄影是个拍了七八年电影的摄影师了,在圈里有点名气,还和人联合得过一次金鸡奖提名。
汤滟的死讯自然最先知道的是制片主任,制片主任在楼道里大喊大叫,把整个剧组都惊了起来,摄影光着身子就冲出来了,女人女孩们也顾不上羞涩了,大家站在楼道里都傻了。制片主任看见摄影光着身子就开骂了,摄影知道自己失理,没说话就回屋了。刚才不知道怎的,制片主任和摄影大助骂上了,摄影带了摄影组一帮助理连同灯光组就和制片主任干上了,制片组也都是制片主任的老班底,看见制片主任吃亏也就上手了,两伙人打的不可开交,各有轻伤,后来还是美工带着美工组道具组全体上手才把架拉开。
导演呢?
一直在屋里。
打架也没出来。
没有。现在还在自己屋里。
导演和汤滟没事吧?
汤滟是导演找来的,导演对汤滟很好,但二人绝对没事儿,摄影和汤滟有点事儿。
别人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这种事大家都明镜儿似的,但都不说。我总觉得这个汤滟很有背景,来历很复杂,具体不太了解。好像钱还和汤滟有关系。
什么钱?
拍电影的钱啊。
电影不是国家投资的吗?马建国糊涂了。
什么呀?现在国家谁还投资电影啊。挂着电影厂的厂标,真正拿钱都是老板们。
啊?是这样?那这个电影的钱是谁出的?
不知道。我们也不问。我们从来不管谁出钱,只关心我们拿多少钱酬金。给多少钱干活。
王新宇的话让马建国很意外。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自己完全不明白这个行当的勾当。看来这个行当有自己一套完全成熟的运作机制,有明的,也有暗的。他大概知道导演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了。
但他必须得见导演一面。自从开机饭吃过之后,除了偶尔路过拍摄现场见过总是一脸怒容的导演外,他还没有和导演单独说过话。平时有事都是制片主任和美工和他联络。尤其是这个美工王新宇,因为同岁,二人关系混的很熟。
导演住的是这个宾馆唯一的套间。
说是套间,其实就是把原来的两间房打通了,一个房间改成会客室而已。
马建国和美工敲了半天才把门敲开,导演眼睛红肿着,屋里像是着了火,烟雾弥漫。但导演明显是刚洗过脸的样子。王新宇把门敲开就告辞了。
马建国和导演握了握手,导演的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
屋里很乱,写字台上放着一台电脑,里面的卧室更是脏衣服臭袜子扔的满地,一个旅行箱打开着,被子也乱成一团。
导演打开窗户,要给马建国倒水,老马制止住了。
导演递给马建国一支烟,马建国摆摆手。
我不抽烟。老马看着导演说。
导演自己点上。
中南海。摄制组的人都抽中南海。
马建国仍然看着导演。
导演连忙说,我发誓,汤滟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马建国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盯着导演看,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和汤滟没关系。老马忙安慰导演。
导演诧异地看了老马一眼,没再说话。二人相对沉默了很久,期间张会青来电话说会开完了,马建国让张会青盯着防火检查的事,张会青问老马在哪儿?老马告诉他在剧组。
马建国又打电话给在海南开会的所长老曹,简单汇报了一下所里的情况,也说了汤滟死了的事,所长说知道了,分局给他打电话了,所长让马建国帮着分局盯着汤滟的案子,其他事情可以让张会青和王所盯着。
放下电话,导演把这个电影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马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