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一趟，山东。

十几年来，我乘坐过大巴、火车和飞机往返家乡与上海。乘坐最多的，自然是大巴。我乘坐过从临沂、日照和莒南三地开往上海的大巴。如果是春运高峰时间，往往要颠簸十几个小时。晚间的大巴，大多是卧铺。早些年，汽车售票还不算规范，自己又傻气的很。在车厢尾部的硬板通铺，自己与四五个乘客并排躺着，闻着汽油与厕所骚气味，迷糊着直到天亮。

我也乘坐过火车。我需要先前往莒南站，在那里挤上西行的列车，在深夜抵达中转站兖州，凌晨后再转乘南下前往上海的列车。有时，为了转乘方便，下了火车径直赶往另一个站台，先挤上南下的火车再说。正是在兖州，我认识了一位站台人员，还保持了多年的音讯联络。

乘坐飞机往返，是这两年的事。从上海虹桥出发的航班，非常便利。可下了飞机，还要转乘70公里汽车，才能回家。这一次，仍是飞机。不过，降落的机场，却换了。

就在本月22日，也就是4天前，距离我家40公里的地方，日照机场通航。从上海飞到这里，再转乘汽车至家，速度可提升了太多。

不同类型的交通工具，所带来的感受不一。因着运动方式和速度的不同，你的观察角度随之变化。我每每都舍不得闭目休息，总喜欢透过窗子去打量。所目视的一切，因着地理、天气、风俗而呈现着不同。

当然，我是极喜欢飞机这种交通工具的。它最现代，有秩序感。围绕飞行这件事，有各式各样的精确环节，满满的仪式感充盈其中。只要打开手机软件里的“飞常准”，你就能查看到你所乘航班的全部信息，航站楼、起飞时间、登机口、前序航班……

只要你愿意，你还能对整个机场的进出港速度、机场能见度、延误情况一目了然。饶若打开机场雷达的选项，你就能点击屏幕上的一架架小飞机，查看地理坐标和目的地，清楚地知晓它们的飞行速度和高度。我想，这个行业能进行如此系统化的管理，令人称奇。即便在机场，你也不会觉得无聊。去打量步履匆忙的脚步，你会去猜度，每一个行走的身影背后，都带着一个故事，或短或长，或大或小。我还喜欢的一桩事，是看飞机。

我曾在新浪微博关注过《新闻晨报》的一位记者，它是一位资深的飞机迷，对飞机和航班了若指掌。不同型号、国家的飞机往来穿梭，飞往世界各个角落，世界通联在此的丰富性，令我着迷。

今天乘坐的航班，幸好没有明显的延误。我必须庆幸一下。毕竟，这个早晨的上海，被笼罩在浓雾里，只有一百米的可视距离。在过安检时，面容姣好的安检人员问：“日照在哪里？”“在山东！”我回答道。我听得出，对于日照这两个字，她的发音好像是生硬的挤出来的。“这个机场，是前两天才开通的。”我补充道。

在候机厅，我就已明显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家乡的气息。我看到依群带着红色旅游帽的中年男女。帽子上写着“日照海通国际旅行社”。他们的穿着朴素，衣服的颜色大多深色，并不显得艳丽出挑。看得出，他们应该是第一次坐飞机。他们的眼神里，写着一种略有兴奋又慌张的情绪。在摆渡车上，他们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外面的飞机。他们小声嘀咕着，飞机这巨大的肚子里到底能装多少人？

今天的飞机，是一架全新的波音737客机。这种中型客机，是波音公司的经典产品，距今差不多已有50年历史了。不过，最新一代的内饰特点是，柔和的、蓝色天空般的舱顶照明系统。也许是飞机太新，一股的塑料刺鼻气息。

我邻座的一对夫妻，中年相貌，参加的正是上海四日游。他们对于前来上海，没有看到多少景界而抱有遗憾。原因倒是，天空不作美，要么阴雨，要么雾霾。天公不作美，景色看的也没劲。他们说，“上海的飞机太多太多了，我们的日照机场只有一个飞机。”没错，这个飞机正是我们乘坐的航班，他每天会在12:50抵达日照，在停留几十分钟后，再飞往大连；然后，从大连返抵日照，再于每天18:50飞返上海。

雾霾，已是眼下生活的常态了。在云端之上，你会恍然。直瞅着下面的一切，处于虽不浓稠却化不开的灰黄包裹之中。在上海的天空如此，就连日照也是如此。在飞行了快四十分钟后，飞机开始下降了。

穿过灰黄的天空，跑道就在前往。等落地后，我才发现，整个机场只有一条东西向的跑道。等飞机到了跑道尽头，又折返回来一段，随后再拐入停机位。透过窗子，我看见不远处的小山上，机场铁丝网的外面，满是驻足观看的乡民。后来，前来接我的堂哥说，有的老两口蹬着自行车，骑了二十几里路，就为了看看这大飞机。堂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飞机的降落。如果早知道可以看飞机，一定会把儿子、女儿都带来。

在候机大厅，我看到了更多的乡民。他们聚拢在出口，看着人流，仿佛这里是自己村的活动广场。前两日，听说还有大妈在这里跳起了广场舞。

这里距离黄海，也不过二十公里。地形属于丘陵，据说难于耕种，地里满是石子。已是隆冬，地面土黄，间或还可瞅见青绿色的麦苗。望向天空，除了土黄，什么都没有。